“……没关系的，伤口不深，主要是出血量比较大。但现在情况也已经稳定了。”
医生让李可不用守在病房外，可以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李可明白这是医生的好意，她听话地点点头，起身走远了几步。余光看见医生离开之后，才又再次折返回来。
反正回去也睡不着，就再坐一会吧……
手机在手心捏得有些发烫，李可后知后觉地放松了绷紧的背。力气一下子全部抽离后，她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上的隐藏灯发呆。
要是当时自己更早一些打电话，她是不是就不会遇到这种事——类似这样明知道想了也没用，为了减轻自责感而无谓强调的假设在李可脑子里乱乱地回荡。
嘀嗒。
斜对面的窗户上传来一声雨打，几秒之后，更多的雨点子打下。哪怕窗子此时只能映出走廊里的倒影，关于外面的世界漆黑不明，李可也能依照自己的经验得出，外面下雨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雨声让李可感觉周围的温度似乎低了些，与此同时周围的白噪音愈发明显。
呼……眼皮好重。
李可又想起了，乔枝从标记着别的医院的救护车上被抬下来，医护一拥而上将她由绿色通道送上监护病房的样子。
“基础的清创止血在车上就已经完成了”，梁汝对她说，“放轻松，你拍档伤得不重，医生检查之后就会给她输血。她这种情况，观察一晚就没事了。”
小郑下落不明，原本由她负责的大部分琐事全都落到了梁汝身上。由黄昏到傍晚，她几乎连去卫生间的时间都抽不出来，一直在接来自四面八方的电话。
“放心吧我没事，你才是，需要帮忙及时跟我们说”，李可叉着腰，以合格的大人模样反过来拍了拍梁汝的肩膀，后者苦笑着刚想补充些什么，电话就又再次响起。
梁汝急急忙忙地接着电话走了，但李可身边还有翟雨归、赵心语和黄闻君，哪怕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李可也依旧感觉并非孤立无援。
只是就在梁汝走后的不到五分钟，黎夏来了，翟雨归的表情当时就有些犯难。黎夏的目标相当明确，她将翟雨归拉到角落说了几句话，小妹的表情在对话后变得相当僵硬，而后她走向李可，简单说了几句抱歉的话语。
“真是的，说什么不好意思啊！”李可笑着环住了胳膊，一副老干部的架势，“是很重要的家事吧，快去吧！有什么困难及时找我们帮忙！”
翟雨归走了，赵心语对正在打字的黄闻君比了个手势，起身坐到她身边。
“你不是在工作吗？”李可挤出一个有些夸张的表情，眼神看了看一边的黄闻君。
“哎呀没事”，赵心语摆摆手，“工作上的事，天塌下来有我黄姐顶着，我就是一底层打工人，没我什么事~”
李可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赵心语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还将手臂上挂着的餐袋打开，硬生生将已经不太滚烫的肉包塞到她手心。
“吃点吧，大家都吃了！啊，要是你不喜欢肉包还有菜包，食堂还有别的我们也可以一起去吃！”
“肉包就很好啊，我刚好饿了！”李可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张口就把肉包往嘴里塞，“很好吃耶！汁水很足……”
赵心语看着李可，李可看着赵心语，两个人僵在脸上的笑容最终还是没有绷住。
手机上的工作群消息震了又震，很明显赵心语并不如她所说，把事情全推给了黄闻君就可以不管不理。
滨南之后，除了李可，所有人都忙着进一步调查、忙着走流程、忙着报告。
“你赶紧去回复吧！”李可接过赵心语手上的餐袋，用力比了个大拇指。
“那我很快！据说梁大小姐好像在跟诚安签合同了~我们这也算出差啦！”
然而负责联系合作的人是小郑，她突然的下落不明带来了一系列事情的手尾，因此在梁汝忙得焦头烂额的当下，也只能由乙方的赵心语她们多尽心尽力一点推动合作进行。
“开个视频会议，马上回来，有事给我们打电话！”黄闻君像个可靠的长辈一样摸了摸李可的头，她叼在嘴里的包子跟着头晃动的幅度左摇右摆，有些幽默的场景让她们短暂地笑了笑，气氛也朝温馨的方向缓和了些。
但也只是这么片刻后，忙于工作的二人就匆匆离开了。
李可仍然坐在沙发上，嘴里半温不凉的包子也应该美味，但两个身影一从视线消失，她就把包子吐了出来。
“抱歉，待会会吃掉的，但现在……”
她感觉胃很难受。
哈……
然而一个人坐了这么久，胃痛的感觉也没有减轻的意思。
凌晨零点三十分，李可听着雨声揉了揉肚子，食物的味道一直飘出来，闻久之后有点恶心。她将包子收进餐袋，封口处拉好链，想着眯一会闭目养神。
但眼皮一合上，身后监护病房里若有若无传出的仪器声就会在脑中被放大，将她吓得再次睁开眼。
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就是因为拖了太久，乔枝才会遇到这种事吧？现在、现在……
肯定还有什么可以去做的事。
对了，朱岁！
李可想起了自己的闺蜜，她是个很好的孩子，如果能向她解释清楚，她一定不会生气的！
最先想到的，是朱岁的社交平台。
朱岁进的是家新媒体公司，主营业务往好了说，是内容产出。但说明白点，其实就是包装网红。
流行的吃播、穿搭、彩妆、舞蹈直播，公司的规模年年扩大，当前员工接近百人。
朱岁在其中属于是个什么都沾边，不求财也不温不火的状态。所幸她本人生活富裕，做这行基本出于爱好，因此虽然没有爆红，但一来二去也的确积累了些粉丝，也做出了好几个自己满意的成果。
“她的小蓝书……啊！”
李可点进朱岁的主页，最新一条发布是个直播录屏，点进去后评论区里几条留言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wowo：最后我听到了，是小文的声音，你们复合了吗www？
-不开心：我还以为我听错了，那不是前女友吗？讨厌一些拉扯不清的博主，还以为转型了呢……取关了。
-VIVI：这么村的地方，注意安全哦，总觉得周围这么荒凉看得人毛毛的，我肯定不敢大半夜一个人爬上去看什么星星。
李可扫过评论，赶紧留意起录屏的内容。
整段录屏其实相当短，总共也就十分钟。录屏里的朱岁坐在类似顶楼的地方，她简单拍了拍周围的环境，看起来像是个不太发达的村子，大半夜的并没有几盏灯火亮着。
“嗨~好久没直播了，大家想我了吗？最近我出来玩啦……是去风景很好的地方哦，快看快看，满天都是星星。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看过这么多星星，好漂亮啊~”
“‘看不见？’啊我看看……好像确实拍不出来，好遗憾啊，这次出门比较急没带超长焦，真的超漂亮的。嗯……‘看起来不是很开心？’哈哈，有人看出来了吗？嗯，确实是有点，感觉这次出门不太顺利，一直在跟人吵架。唉，感觉我可能就是个比较事儿的人吧，是我答应了别人出门玩，但是又一直找别人的麻烦。但是我就是，嗯，不太喜欢跟别人出来玩，但是自己一直被忽视，感觉像在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吧。嗯，就是很不舒服，再加上我可能确实比较挑剔还有完美主义吧，我觉得我们想法可能有偏差。”
“啊……糟糕，有人上来了，先这样吧。”
画面看不见朱岁的脸，李可只在她拍摄周围环境时几个扫过的镜头，隐约看见她穿着一件灰色的外套。
感觉……怪怪的。
一种奇怪的危机感，让李可按下了录屏键从头到尾又录制了一遍。
录屏是自动上传的，虽然上传时间稍晚一些，但时间提示开播时间是前天的23点59分。这段视频长十分钟，也就是说下播之后仅仅五分钟的时间，朱岁就突然想起了李可没回复的事，发了一段话给她然后拉黑失联了吗？
再加上评论区的留言……李可将视频拉到最后，放到耳边仔细分辨。
唔，没有耳机不太清晰，但好像是隐隐约约听见了郭文娟的声音。
难道——
李可脑海里划过许多可能性，但……她摇摇头，当务之急应该还是确认朱岁的下落。她接着又检索了朱岁别的社交平台，确认无果后，又返回来试图继续从录屏中寻找线索。
然而等她再度点开朱岁的主页时，这条视频消失了。
她上线了？
李可赶紧通过朱岁的主页点进了私信界面，然而也就是在这时，一种相当不好的预感划过了她的脑海。
万一，现在拿着朱岁手机的人不是朱岁，那……
李可最终还是没按下发送按钮，她转头开始翻微聊通讯录。
高中时期她们选的方向不同，李可记得班里有同学和她去了同一所学校……有了！
高中毕业时她加的同班同学并不多，只有关系相对较好的几个人。还好这个同学当时和朱岁关系不错，当时互相留联系方式时，李可也就顺势添加了她。
“希望她知道朱岁的号码，最好还能知道郭文娟的……”
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出去后，李可瘫软在沙发上再一次看着顶灯发呆。
虽然努力了，却又好像并没有努力什么，李可自己也不明白这么做是否有意义。
“咚。”
然而在意义先一步被认证前，深夜走廊深处传来的，未曾听过的鞋底踩到地面的声音，让李可转过头去。
这个深夜，她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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