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文士面色浅淡,只轻轻颔首,一张秀长面容如古井无波。
叶子章便不理会韩遂张牙舞抓,依旧是笑眯眯的,他看着眼前这人,讳莫如深。
屋中的主人只淡淡看着,一席青衫落拓,瘦长的身子只捡了个石凳子坐下。韩遂偷偷拿眼睛看他,却一动也不敢动,哼哼唧唧半天也没说出半个字。
他瞄了一圈,只觉得这满院子的丫头都同主人一般,像个活死人似的冷冰冰。
喉咙微微动,韩遂觑了半天,便遮住哆哆嗦嗦的嘴缓缓开口:“我听说那人失了消息……”
他始终看着周其殷的脸,可这人清瘦的面容上始终如三月之风,就像那沐浴沐春之时却模糊不明的柳一般,无悲无喜,不生不死。
韩遂忽然感到一种毫无由来的愤怒,不是因为自己被漠视,而是因为那个下落不明的女人。
他的面容绷起来,连嘴角的抿的很紧,两只眼睛木然的看着地下:“听探子回报,只说到了那不能见人的去处,又有一批死士,尚不清楚身份,两方混战,去的时候满山都是尸骨,但是那处是禁忌,探子不敢多留,只不见她踪迹。只是——”
“听闻女子有孕后,小腹凸起,行动不便,因此即便会武之人亦难以走远。”
韩遂被叶子章半路截了话头,忽然有点不知所以。叶子章依旧是在笑着,那双美丽的桃花眼依旧淬着往日的深不见底,却越发幽深:“女子本弱,为母则强,或许活下去的目的焉知为己,或是为子。”
韩遂听的云山雾罩,一面茫然,只是他怎非蠢笨之人,慢慢思索,竟大为惊骇……难道,那女人已经?
他茫然的将头转到一旁,看着周四维,只是这青衫士子却双目微闭,薄唇淡吐:“用尽一切方法,斩尽杀绝。”
死寂地寂静后,叶子章看着他,仿若看到了天下最可笑的笑话,他哈哈大笑,竟好些没笑出眼泪。不过半时,他笑眯眯的摸着手中幼弱的鸟儿,扬着额头:“虽知你不会后悔,叶某就提前为你敲响丧钟了。”他转过头,面色诡谲:“她所至之处,是播云城。”此人随即仰天大笑,便扬长而去。赵无柳左右看看,不知为何,睫毛微动,却也跟了出去。
这小院静悄悄的,一旁的女婢如同偶人般,半响,他看着那汨汨茶香冷了下去,便眼角盯着沉下去渐渐脱落颜色的春茶深不见底后,欲添些新水。
尚未靠近,便被一只细瘦的手挡住。婢女眼见着主人垂下双睫,静谧怡然。他拿着那只老旧的茶杯,将那苦涩的老茶一口吞下。
她那张平静的脸忽然就绷不住了,在主人看不见的后面红了双眸,那苦涩的茶味,已钻进她的心中,成为挥之不去的梦魇。
这厢,韩遂却追逐叶子章而去,冷不防碰上一个小姑娘。
韩遂见到这姑娘,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明明是一个踩着软红绣花鞋,打着油纸伞的小姑娘,却叫他想到了那个清冷凄寒的女子,那个少时有过一面之缘的姜家女子。
然而,他们是不同的。
面前的女孩子生的眉目如画,一身火红的翟衣却熊熊燃烧着,同她那轻松的笑意如何矛盾。
心中那姜家女子,平日眉目淡淡文雅,可他又见到过她少女时身骑烈马,眼神凛冽的拔出刀剑。
面前女孩子大大方方,同人言语便抬抬头:“叶大人近来想必是被仇家找上来太多,瞧这一脸黑眼圈。”
叶子章笑嘻嘻的从上到下打量她:“这不是红菱小姐,又去哪儿使坏了。”
女孩子美目好似要滴出蜜来,口中确实轻巧的尖锐:“我要是真要使坏,准要把你大卸八块。”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女孩子转过头来笑道:“听说你们近日见到了离家的鸟儿,还吃了一顿排头,真可怜呀。”
她自是笑嘻嘻的,口中却不知是否吐出寒意:“劝你给周大人买个薄皮棺材,姜家的女人报复心可是强着呢,只要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把敌人拉进地狱也要做成。”
韩遂拉着他问:“这谁,说话好生嚣张。”
叶子章露出坏笑:“你问她是谁,他也姓姜。”
铜壶漏雨,滴滴答答的无端惹人烦闷,床上的女人睁开了眼,侧过头去看着碧窗下的芭蕉影,那影子扇动,在疾风雨中却不倒下。她轻轻吐出几口生气,然后像个木人一般盯着那芭蕉。雨声淅沥,夹杂着不出的闷雷声,一道雷影落下,窗外多了一个伞影,伞下的人影模糊,大雨一盖便没了踪影。
她静静听着雨声,掩着门闩便落了下去,“吱呀”的开了。像是滑轮的声音,还带着些被泥土杠住的难以攀登,长久养成的习惯,入耳的声音格外清晰。那滑着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愈沉重。随后便出现了男子的衣角,她只静静看着这男人,好似带着些艰难,双手滑着车杆。
他垂下头,将油纸伞折好,便抬头望着这女人。
这双眼睛,古井无波。
万般记忆涌上心头,女人淡淡的微笑,随即转过脸去,双眼呆呆望着床顶。
男人越来越近,雨水的濡湿水汽散在她的眉间,将这湿润的气息越传越近。
她忽然被一双细瘦的手捉住,好冷,真的好冷,这是她的第一感觉。她不禁转过头去,即便受了伤害,那种最初的好奇心依旧刻在她的骨血中。光色暗沉,昏昏不明,在模糊的光晕中,她似乎能刻画出一张溶于月色的面容。
冷,这是她唯能想到的。
可她笑笑,苍白的容颜被牵动起来,竟还带着几分洗净铅华的纯净:“阁下救命之恩,妾身永世难报,不过一位未婚男子捏着未婚女人的手,总是不好的。”
“呵…”
她听着,心头像是被倒进一捧醇酒,那声音绵密的像是散入她的毛孔之中。像是坠下的梦魇渐渐深沉起来,忽然昏昏欲睡,像是什么牵引着自己。
她忽然惊醒,利目扬起,苍白的唇被咬出血色,反手扣住男人的脉搏。她的心脏如同鼓噪,然而那男人的脉却浮浮沉沉,像是一团棉絮,她摸过太多人的脉搏,从来没有一个人的脉如此奇怪。
她忽然感到一阵颤动,因男人的手指爬上她的手臂,被细瘦的指捏着,她无所适从。
太像了……她木然的想,实在太像了。
男人忽然抽出手去,扶着推车,“咯吱咯吱”的轮声又响动。
她失去了浑身气力,气若游丝,喃喃出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哪儿呢……?”
回答她的,唯有潇潇夜雨之声。
身体抱恙,勉力写的一篇文,起因是看到牌坊下一个被人欺骗的女子的故事,遂以此激励各位,无论遇到任何艰难险阻,都要使自己立于最高心境,保持不败的决心,便总会找到自己的一番天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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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夜雨潇湘渐,凌寒独坐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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