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放着悠然的布鲁斯小调，人影绰绰，澄黄的灯光投下阴影。陈柏走进来的时候，明繁身边刚好剩了两个位置，明繁一招手，他了然，走到那两个位置坐下。
旁边的位置还空着，陈柏环视了一圈，同事基本都到了。他扭头问明繁：“还有谁要来？”
明繁还故意卖关子：“待会你就知道了。”
陈柏无奈，帮空着的位置摆好餐盘，然后挑了几道菜吃起来。
人凑在一起就少不了玩笑与热闹，尤其还是一帮愈来愈熟络的人。吃了没过多久，大家就兴致勃勃地玩起行酒令，输的人必须要说一个公司内的八卦。开始只是一两个人围着，后来越来越多人参加，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听八卦。
陈柏听来听去发现所谓八卦无非也就是“我偷吃了你的糖”“其实我早就分手了”之类，他权当伴奏音乐，慢慢往嘴里放食物。
直到战火被引到他身上。在他之前，明繁已经被引入战局。几个人小心翼翼但很不怀好意地问有没有小明总的八卦，明繁呛了一下，陈柏能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人“噌”地站起来，有点红着脸说：“不要乱说哈。”
他这话说出来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大家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他，拉着他非要玩行酒令。明繁推拒不过，玩了一局，输了。
他们这群人很早就进了明繁的团队，如今混到现在不说是普通同事更像是掺了点同事成分的朋友，公司里是上下级，出了门就是勾肩搭背的兄弟和姐妹，彼此相处绝不拖泥带水。
现在明繁输了行酒令，他们完全没有下级尊重上级的意思，全都扑过来问明繁的八卦，把明繁问得狂喝了几口酒才缓过来。末了又拉上陈柏：“你们别光问我啊，八卦一下陈柏啊！难道没一个人好奇他吗？”
相比明繁的健谈，陈柏在公司里总以温润沉稳的形象示人，也是熟了点才有人敢和他开些玩笑，只是都不过火。
陈柏无奈笑着，放下筷子，抬头看了看面面相觑，明显想问又有点怂的大家，十分宽容地说：“问吧。”
明繁急了：“你们这群人，问我就是饿了三天看见肉了，问他就是唯唯诺诺不敢重拳出击。”说完，他一把推出一个两眼放光的同事：“快问快问，好不容易这么好说话，不要轻易放过他。”
“那就……那就刚才问小明总的问题，”同事吞了吞口水才开口，“柏哥谈过恋爱没？和我们分享一下呗。”
“等下，”陈柏出声，提问的同事心里一抽，以为他要兴师问罪，没想到陈柏把酒杯递了过来，“我还没输呢。”
同事连忙接过酒杯，明繁站在一旁拱火：“加油，我相信你能赢。”
他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了，宋祁站在门口，轻笑着说：“里面好热闹，玩什么呢，带我一个。”
他边说边往里走，眼尖早就看到他的位置在哪里，于是十分自然地坐在陈柏旁边的空位上。
“晚上好。”他贴近陈柏，轻轻说了句。陈柏点点头，算是回应。
明繁笑呵呵地：“宋律，我们玩行酒令呢，轮到陈柏了。”
宋祁也笑，他从小就爱玩这种小游戏，一向是这方面的霸王，街头巷尾没有谁能赢过他。他问：“有惩罚吗？”
“真心话。我们刚才问柏哥谈过没，他说输了才回答。”同事解释道。
陈柏不用转头，就能感受到宋祁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深邃不明的眼神牢牢锁定住他。
“我也加入，”他听见宋祁说道，“正好我也好奇。”
陈柏想说不行，他以前从没在这个游戏上赢过宋祁，岂不是板上钉钉要和宋祁坦白自己的恋爱史，但又不想扫了大家的兴，只能默认同意了。
于是战局就演变为他和宋祁之间的对决，陈柏已经做好了输的准备，在大脑里开始组织语言，没想到一晃神，宋祁输了。
一次窥探公司里最神秘的人的机会被宋祁输掉了，宋祁摇摇头，挺无奈地和大家道歉：“对不起啊大家，我玩这个游戏太菜了。”
陈柏沉默地看着宋祁一本正经地演戏，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放水故意输给自己。
但他没有问，他知道宋祁会憋不住，主动来和他说。
趁着大家都散去，宋祁果然凑过来，问陈柏：“是不是很纳闷为什么我会输？”
“你放水了。”陈柏有点不服气，他觉得自己赢得不是那么光明正大，而且，宋祁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究竟谈过恋爱没？
“你看出来了。”宋祁笑了下。
宋祁又凑近了点，好像是为了能和他说更小声的悄悄话，但是喷出的呼吸挠得他的耳朵有些痒。
“你没有那么想说，是不是？”
陈柏愣了愣，有点惊讶地看向宋祁，看他脸上认真的表情，才反应过来他没有在开玩笑，他是真的替自己想过。
陈柏的心里顿时有点酸酸的，说不上来的无力感堵在了他的胸腔，心脏很沉闷地跳动着。
陈柏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宋祁接着说道：“但是我还是好奇，你的答案是什么。”宋祁在陈柏面前好像不会说假话，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真心的芬香。
陈柏好笑地看着宋祁说完就飞快地埋下头吃东西，虽然说了自己好奇，但是又害怕知道那个答案，陈柏时常会被这样矛盾的宋祁逗笑。
“下次吧。”陈柏开口说道。
宋祁停下吃饭，问他：“什么下次？”
“下次你赢的时候，我再告诉你。”陈柏看着宋祁的眼睛，好像要看到宋祁的心里去。
吃完饭已经快十点了，陈柏帮喝醉的同事叫了车，肩膀上还被迫承受着明繁的重量。他皱着眉，嘱咐着清醒的同事照顾一下酒鬼们。
宋祁走出来，帮忙分担着明繁的重量，后者很不客气地一双手直接搂上去，笑着说：“宋律要不要来我们公司啊，我们公司薪酬很好的。”
宋祁笑了笑：“我要价很高的。”
陈柏看着明繁搂着宋祁的脖子又勾肩搭背，觉得有根刺压着他的眼球，他看烦了，抬手抓着明繁的胳膊：“你上那辆车。”
明繁还想拉着宋祁一起走，陈柏干净利落地拦断，找同事来架着明繁两条胳膊上车去了。终于折腾好，街上就剩下陈柏和宋祁两个人。
“怎么回去，开车了吗？”宋祁问道。
陈柏点头：“找了代驾。”
旁边人半天没说话，陈柏疑惑看过去，看见宋祁眼睛亮亮的，模样很乖，说：“稍我一程。”
陈柏失笑，不信宋祁没有自己回去的方法，这人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偏偏自己还没有知觉，以为百密而无一疏。
陈柏也没客气，坐了副驾驶，宋祁愣了下，还是任命似的一个人坐在后座。
突然落入静谧的室内，陈柏觉得整个人都被放置在了夜晚平静衰退的气氛里，昏昏沉沉地想要闭上眼睛。困倦感慢慢袭来，他迷迷糊糊地被人叫了声。
陈柏睁开眼，已经到家了。他下意识通过后视镜去看后座，没有人。和代驾交接好，他迈着缓慢的步伐往家里走去。
他不知道代驾在后面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告诉他他的那位朋友拍了一张他睡过去的图片，脸上挂着一个怎样都收不住的温柔笑容。代驾挠挠头，想可能这就是朋友间的恶作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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