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楝实没有最喜欢的颜色,她什么都喜欢,也什么都不喜欢。
班级统一量了身高后,学生们对于未来每天都要穿的校服猜测颇为热烈:
“听说我们年级的校服是红色的,想想就好丑!”
“胡说什么,校服还在厂子里呢,谁说是红色?”
“我觉得初三那种好看。”
“蓝色最土了!反正我不要蓝色!”
“楝实,你头发太乱了,我帮你再扎一下。”课间,唐萱跑过来和她说话,边聊天边解开了她的头发。
唐萱是她的邻居兼好友,周末会来她家,和她关系颇好。
正回到座位的薛秀宇笑着插嘴:“还好,不是很乱。”
虽然唐萱是她的朋友,但徐楝实还是悄悄在心里认同了她同桌的说法:嗯,一点都不乱。
在关于作业和老师的吐槽中,唐萱顺了顺她的头发:“好了。”
等唐萱走开后,薛秀宇凑过来,认认真真打量了几眼她的辫子:“扎得太紧了,我帮你重新扎吧。”
她有些惊讶地转头看他。
怪不得刚才他的目光一直往这边瞥,原来是早有预谋。
“不用,等一下……”
她开口的时候,男孩已经熟练地拆开了她的发绳。
手指的触感和动作都和唐萱不一样,从那男孩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洗衣粉味道像幽灵一样绕上了她的鼻尖。
她的身体僵住了。
他的动作意外地娴熟轻柔,用手顺了几把后帮她系上发绳。
“谢谢。”她闷了很久,才憋出一句来。
虽然他擅自帮她扎头发这个动作对她来说有些冒犯,但她必须承认:确实扎得不错,是她能接受的松紧程度。
“我经常帮奶奶梳头发。”他笑着对她提到。
“嗯。”她点头,在那个瞬间原谅了他的举动。
好意外。
热心真诚,贴心小棉袄,花花公子,混混老大——这几个标签到底是怎么会共存在同一个人身上的?
放学前的那一节自习课,旁边忽然递过来一张纸条。
她抬头看了一眼讲台上坐着督管班级的纪律委员,心虚地接过来。
【可以加我吗?XXXXXXXXX】
是企鹅号。
那时班上几乎所有同学家里都有了笨重的台式电脑,盛行百度贴吧、非主流的空间说说和偷菜。
徐楝实写作业手速快,回家后吃完晚饭不久就完成了作业。
她打开电脑,拨号联网失败了好几次,等了很久才上网成功。
刚加了那个号,好友申请就通过了。
她点开,头像是不明意味的抽象派图片,昵称是看不懂的【希峩、】。
好友列表里一系列火星文特殊符号,老老实实取昵称【木柬】的徐楝实显得很土。
【希峩、】:同桌。
【木柬】:你好。
没了。
徐楝实很欣慰。
要是他找她聊天,她才会感到困扰呢。
但她没想到第二天,薛秀宇有些拘谨地问:“你讨厌我吗?”
他的眼神小心翼翼的,长睫毛扇了扇,在阳光下有些浅的瞳色像蜂蜜的颜色。
她完全在状况外,眼神迷茫:“啊?为什么这么说?”
“你昨天什么话也不和我说,五分钟后就下线了。”薛秀宇神色郑重地描述着事实。
什么啊。她在心里叹气。
“我没有讨厌你,我只是以为你没有话要说了。”她为自己辩解道。
他唇角抿了起来:“你在学校也不想和我说话,在家里也不想和我说话,我以为你讨厌我。”
“没有,我只是单纯不想说话,和谁都不想说话。”徐楝实摇头。
男孩一动不动盯着她看了几秒,忍不住笑起来。
“你笑什么?”她纳闷。
他弯起眼睛笑,右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徐楝实,你和传闻中一样。”
传闻中的她是什么样的?
她还有传闻吗?
对班级里年级里流传的八卦不感兴趣、也没渠道了解的徐楝实一头雾水。
她反应慢半拍,直到放学的时候,才想起来询问他:“我有传闻?”
薛秀宇正扯起书包肩带,他放下书包,笑着对她解释道:“开学第一天,有同学跟我说,徐楝实是个奇怪的女生。”
她愣住了,眼神探究地看向他。
是因为有同学告诉他这个消息,所以第二天他才会主动靠近她吗?帮她拿饭盒、换座位换到她旁边?就为了亲身证实这个八卦?
但那群小混混为什么会提起她?
“有人要追你。”薛秀宇直言不讳。
有男生对她感兴趣,在“兄弟”间问关于她的情报,所以才会有关于她的传闻——原来如此。
她沉默着,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薛秀宇再次背起书包的时候,轻声补充了一句:“不要答应。”
那四个字像轻飘飘的棉絮一样,若有若无地飘在空气里,随着男孩离开座位走动时带起的微风散了。
有个瞬间,徐楝实觉得很生气。
这样说来,他是替他兄弟来打探情报了,是吗?就因为这种乱七八糟的小事,还害她换座位,是吗?这个家伙到底知不知道第四组后排座位视野很差劲、看黑板字费劲得很?
她很快心平气和下来,安慰自己下一次换座位就能换到中间两组了。
至于有人要追她?铁板一块的徐楝实心态放得很平。只要她足够麻木,就会没事。
第二天,徐楝实就见识到了。
早读开始前,她的前桌座位被一个不认识的男生占据了,那个男生背向讲台面向她坐着,手肘撑在她的课桌上,与她面对面:“徐楝实,你平时怎么学英语啊?”
凭脸认,她总觉得这个男生不是她们班的同学,更不想理人了。
“分班考试英语没及格,我妈要打死我了,拜托行行好~楝实大大!”男生双手合十,做出很可怜的样子,甚至自顾自叫上了奇怪的昵称。
她烦躁得脑子里嗡嗡叫,冷漠地吐出两个字:“看书。”
男生见她搭理他,来劲了,甚至握住了她的笔袋:“哇,那你有推荐的书吗?”
她的目光飘向她那个黑色杂白笔袋。
另一只皮肤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从那个男生的手中把笔袋抽走了。
“我没带笔,借我几支。”不知什么时候回到座位上的薛秀宇抽走笔袋后,神态自若地在她旁边座位上坐下。
那个男生抬眼看见薛秀宇,语调夸张地道:“哦吼,薛秀宇你和徐楝实是同桌啊,你早说啊!”
薛秀宇一副懒散的模样:“早读快开始了吧,范泽,别赖在我们班了。”
果然是别班的男生。
“徐楝实,也借我一支笔吧!”那个名叫范泽的别班男生临走前不忘给自己制造下次见面的契机。
她正要回答,旁边的薛秀宇抢先一字一顿地道:“不借。”
语气斩钉截铁,隐约带着一些恼意。
那个名叫范泽的外班男生悻悻地走了。
她转过头看他。他皱着眉头,看起来比她还烦躁。
薛秀宇神色稍霁,把手里的笔还给了她:“我有带笔。”
她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刚才谢谢你。”
薛秀宇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课本的书页折角:“我昨天跟你说过的,他们很无聊,别理。”
划清界限划得好像他不是混混老大似的。
徐楝实有些无奈地翻开早读资料。
“你不要听那些传言,我不是那样的人。”他轻声补充道。
“什么传言?”她有些好奇地明知故问。
她当然知道什么传言。混混老大,年级恶霸,诸如此类。
“没什么。”薛秀宇低下头,撇开了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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