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半，江郁云出门，去学校前先去相馆，他在网上选中这家好评很多的相馆，打印游戏里的两百多张照片，用质量最好的相纸，付了加急的费用，还定制了相册，昨天通知他可以去拿了。
之前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失望，江郁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把这本相册给桑植看。
相馆里，店员把厚厚一摞照片和相册一起装进纸袋，递给江郁云。
江郁云接过，转身要走。
店员好心提醒：“不检查吗？我建议您当面检查定制相册是否符合要求。”她仍记得前几天江郁云的挑剔，所有成品相册都看不上，选择定制价格最高的一款。
江郁云说：“不用。”说了句谢谢，转身走出相馆。
回到车里，把纸袋放在副驾，启动自动驾驶。
几分钟后，觉得余光里的东西很碍眼，又把纸袋放到后座，本想用扔的，最后一秒还是卸掉手上的力，轻轻放到了后排。
一整天都很忙，没有联系桑植。
也没有收到他的任何讯息。
中午在食堂吃的牛肉饭，下午无心加班，吃了营养补充剂才离开学校，回家路上顺便买了做蛋糕的食材，到家后，盯着通讯器发了半小时呆，才站起来，用做实验的心做蛋糕。
做出了卖相很完美的蛋糕。
切了一小块来尝，味道也不错。
江郁云觉得满意，决定明天把蛋糕带去学校给同学解决。
才九点半，专属的铃声没响过，如果给桑植发讯息，该说什么呢，江郁云想不出来，也就没有发。
胡乱看了一会儿新闻，全是关于地下城，挨到十一点，喝了一点薄荷酒，洗了澡，抱着被子睡了。
没有如想象中失眠。
因为情绪紧绷了一天，江郁云睡得很沉，没有做令人困扰的梦。
第二天醒来，脑袋昏沉，鼻子堵了，身体很重，一阵阵地发冷，是感冒的症状。
趴在枕头上，江郁云懒懒地不想动，想到实验的进度，还是挣扎着起来，找了两颗感冒药来吃。
额温枪一测，37度5，还好。
嘴里很苦，什么也不想吃，又躺了一会儿，觉得好一点了，换了衣服出门。
今天要开周会，江郁云不想缺席。
车开出小区，他才想起蛋糕忘了拿，不想回去，只好让它来当晚餐。
天知道，这些天里，江郁云早就吃腻了蛋糕，他本就不喜欢甜食，现在一看到奶油，就觉得血糖飙升。
可是不能浪费，这些材料用了好多食物配额。
虽然是桑植上校转的，余额也用不完，江郁云还是觉得不能浪费。
想到桑植，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哎，桑植上校。
到了学校，蹭了严律师兄两袋营养补充剂，就着热水吃了，江郁云觉得好了一些，九点半准时去会议室准备周会。
他有一篇论文提纲要阐述，讲错两处数据，被宋迟严厉地提出，只好低着头受教。
十一点，终于开完会，江郁云决定冲杯咖啡提神，刚出会议室，就看到走廊上一个熟悉的背影，余姗陪着一个人走在前面，看样子，刚从小会议室出来。
那道背影笔直，是江郁云在梦里也会想念的人。
他揉了揉眼，用力去看，桑植穿着基地夏季制服，边走边和余姗说话。
江郁云的大脑接收到信息，身体下意识往后躲。
两秒后，他躲回刚刚的会议室。
有人问他，为什么一脸慌张，江郁云无法否认，推说落了东西回来找。
当然什么也找不到，握在手里的通讯器空空如也，江郁云期期艾艾，呆坐片刻，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
他想，桑植应该是来做例行身体检查，记忆芯片移植后两个月就该检查一次，他很久没做了。
做完，就该回基地了吧，桑植上校那么忙。
等电梯的时候，江郁云心理建设一番，打算中午不去食堂，营养补充剂对付一下。
电梯在十一楼停下，他有些头晕，感觉温度又上来了，想赶快回工位坐着。
电梯门打开，江郁云立刻跨出去，脚下生风，低头往前。
他走得太快，以致产生幻听。
“江郁云。”一道清晰的，并未交杂电流的声线叫住他。
江郁云并未停下，那声音再叫一次，很清楚地叫了他的名字，和桑植每一次连名带姓叫江郁云的时候相同。
平铺直叙的声音说：“江郁云，你等一下。”
再一次成功蛊惑了他。
江郁云就停了下来，迟疑的时候，一个足有六个月没见面的人，走进他的视线。
先是一双皮鞋，视线往上，修长的腿，深黑的制服依次出现，江郁云指甲掐进肉里，做足准备抬头，视线和桑植短兵相接，依然是那张不因严肃的姿态而失色几分的脸。
江郁云听到桑植又在叫自己：“江郁云。”
然后恍了神。
以前的每一次，看那个人的时候，江郁云会微微抬头，让自己看得更清楚，此刻，他站着，下巴扬起一点，神色却很茫然。
不知时间流逝了多久，面前的人没说话，江郁云问：“有什么事？”
“我过来检查身体。”
“嗯。”
桑植仔细看他：“你的脸很红，身体不舒服。”
江郁云讲了实话：“感冒了。”很快补充，“我吃过药了。”
桑植上前一步：“一起去食堂吃午饭。”
不是询问的语气。
“我……”江郁云试了试，喉咙梗住无法拒绝，“我去放电脑。”
“去吧。”桑植把江郁云送到办公室的楼层，在电梯门口等他。
到了食堂，江郁云和桑植对坐，桑植在窗口买了两份牛肉饭，套餐里的冰水被他换成了热汤。
“快吃。”江郁云一动不动，桑植催促。
江郁云嗯了一声，拿起筷子，还是没有正在和桑植一起吃饭的实感，想了半天，想出个绝不出错的话题：“上次的王助理，今天没来？”明明以前桑植去哪里，林襄都会在。
“他今天有事。”
“哦。”
没想到话题这么快结束，江郁云默默埋头苦吃，不再说话，桑植自然也不会先说什么。
吃完饭，江郁云用勺子喝汤，余光看桑植，他已经放下筷子，在等自己。
心里涌起一个念头，桑植看起来不那么忙了，要不要问他哪天回家。
可是，他已经拒绝了自己。
左右拉扯间，江郁云听到桑植说：“下周开始，我不用住在基地。”
“周几？”江郁云脱口而出，随后后悔，似乎太过急切。
“不知道。”桑植皱眉，“你的脸很红，真的没发烧？”
“没有。”关切的目光让江郁云脸更红，只好低头，心里泛起一点甜，对桑植说，“我每周都打扫你家。”
“辛苦了。”
只用三个字就让江郁云开心：“这个周末也会去打扫。”
不满足于只和桑植吃一餐饭，他问：“你赶时间回基地吗？”如果没有，我们可以在学校里走走，只要几分钟，就会很开心。
可是桑植说：“我要去方浩然办公室。”
“哦。”那就没办法。
也许看到江郁云的失望，桑植说：“你可以陪我过去。”很快，换个说法，“你生病了，我先送你回生物研究所，再去找他，如果下午你的感冒严重了，要请假。”
从食堂到生物研究所，短短五分钟路程。
江郁云走得很慢，但还是很快就到了，站在大门外挥手：“再见，桑植上校。”
桑植也抬手说再见，忽然，一步跨上两级台阶，靠近江郁云，手的方向一转，很轻很快地在江郁云的头发上拂过，像一片羽毛拂过湖面，既沾湿羽毛，也扰乱了湖水好不容易平静的波心。
毫无准备，江郁云被桑植的气息笼罩。
是冷冽的，陌生的。
也是热烈的，熟悉的。
江郁云逼自己不要后退，不敢和桑植对视，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他在诱惑我吗？
不过，桑植上校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很快，他退到合适的社交距离，又说了一次再见，让江郁云赶快回去。
江郁云头更晕了，正好有人出来，他就进了研究所大门，看到桑植走远，才去坐电梯。
电梯上行，他生出一股不真实感，刚才的桑植上校，是真实的吗？
应该是真的吧。
自己还不至于想他想到产生幻觉。
到了办公室，江郁云吃了两颗感冒药，喝了一大杯热水，开始犯困。
等到困意过去，起身去冲咖啡提神，通讯器响了，桑植提醒：“记得吃药。”
江郁云回了个表情，因为桑植的关心，整个下午心情都很好。
下午六点，江郁云准时下班，没去食堂，要回家吃草莓蛋糕。
回到家里，第一件事是从冰箱里拿出蛋糕，坐下来，酝酿食欲。
视线扫过随意放在餐凳上的纸袋，照片和相册在里面。
拿到后，江郁云还没看过。
视线在蛋糕和纸袋之间转了几转，他选择了纸袋，小拇指勾住丝绸材质的提手，把纸袋送到自己面前。
这才注意到，纸袋封口处，彩色的丝绸系了个蝴蝶结，双层的，很好看。
小心拆掉蝴蝶结，江郁云拿出里面的照片，厚厚的两摞，再去看相册，也是很厚的一本，封面印刷着游戏里的花园，看得到房子的大门，木质门牌也很清晰。
封面右上角，有一处留白，是江郁云准备写上相册名字的地方。
手指划过熟悉的场景，被勾起某些回忆，翻开相册，一片空白。索性，江郁云把照片摊在餐桌上，一张张地挑选，按照早就想好的顺序排在相册里。
花园，客厅，露台，湖边，全是留下了他们许多回忆的地方。
因为回忆很多，江郁云动作很慢，沉浸式的体验十分美好，直到肚子咕咕叫，他才想起自己还饿着。
抬眼看蛋糕，突然想吃水饺。
打开冰箱，才发现水饺早就吃完了，最近很忙，总是吃营养补充剂，江郁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吃完的，也就不记得买。
桑植上校要回家了，冰箱里不能没有水饺。
江郁云认命地切下一角蛋糕，在心里嘱咐自己记得去买。
吃了晚饭，又吃了药，困意开始上头，江郁云想了想，收好相册，等明天清醒了再说。
太困了，倒在床上，立刻睡着，再醒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枕边的通讯器里有两条讯息。
“江郁云，你怎么样？”
“睡着了？”
分别来自晚上九点和十点半的桑植上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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