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血海

一股铁锈味刺激着缇尔塔的嗅觉,她揉了揉鼻子,倒不觉得这味道难闻。这味道在瑰红馆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伊芙琳挨个审问了周围的同学们一遍,什么也没问出来。缇尔塔和法洛儿的想法差不多,都认为真凶是不可能自己袒露的。

“会不会是你那个'朋友'使的手段?”法洛儿抱臂思考,看样子她默认了干坏事的不是同学们中的谁。

缇尔塔在私心里也这么认为,但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谈。

“不纠结啦,血海就血海吧!”伊芙琳一拍手把大家的注意力都拉回来。

“今天就用血海海水做解毒剂吧!具体制作方法我都标注在你们的新课本上了,对,就是图蒙手里的那本《万灵因果》,在每个人的坩埚里,都没摔破吧?”

伊芙琳向大家微笑,同学们仔细翻看书体,闲言碎语一刻不停地在人群里传播。

伊芙琳现在一心都是手里的独角兽毛。她的眼神时不时瞟向那一撮轻盈,嘴里的话也轻飘飘的:“各位,我用屏障给你们圈个范围,就在屏障里活动不要走远哦,制好魔药的同学或者有问题的都可以来找我——好了,大家散开吧!”

………

……缇尔塔盯着自己这个摔破了底的坩埚一脸惆怅,里面的试剂瓶也全部粉碎。《万灵因果》倒是只受了点皮外伤,但是她压根不想去碰它。

尽管咒、阵、药三学基础课她在家就学完了,法洛儿的补习也帮她回忆起了不少,药学却是她最不擅长的一门。一看到长篇大论的药理她就要头痛,在家学习时最常做的其实是帮忙熬药剂,理论知识全部交给妈妈。

这也就是为什么实验的制药部分要靠掐喉咙了,他生前可是全国鼎鼎有名的药剂师,不高的个子却比谁都傲慢,缇尔塔花了好大力气才把他哄得答应帮忙的。

“唉,居然有点想他们了……”她不知不觉捂住心口。……

这时,法洛儿如救世主般出现在她不远处,她立即飞奔过去,大叫着惊动了周围一圈的同学。

这下法洛儿就没办法对她视而不见了。

“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法洛儿一根手指抵住她进击的脑门,“罗德尔老师刚讲过修复咒语,其中不缺修铜和玻璃的,你怎么不试试?”

缇尔塔哭丧着脸:“我也想啊,但是我没带魔杖。我本以为魔药课不需要用到魔杖的。”

法洛儿一声叹息:“聪明的魔法师都知道要随身携带两根魔杖的,就算现在不够,也记得带上唯一的那个选择,记住了吗?”

她笑了笑,然后说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我把自己交给你保护啊。”

“你是不是下一句就要说:'所以啊,麻烦你帮我修好坩埚试剂瓶啦~'这样的话?”

“法洛儿你学的不像哦——”缇尔塔故意拖长了声音。

对方神色一暗:“你到底要不要修?”

“修修修,不修我找你干嘛~”缇尔塔把有她脑袋那么大的锅放在沙滩上。

“我可以和老师说这是小组成果,但你必须帮忙。”

缇尔塔竖起大拇指:“当然!”

看着法洛儿的魔杖实验用具上方转了一圈,缇尔塔双手背在背后,饶有兴趣:“这就是因果报应吗,你前几天让我修房子,今天我让你修这些……轮回来啦。”

“要是这么计算的话,你还欠我人情。”法洛儿面无表情地提醒。

“什么人情?”

“我救了你,又一次——就在刚刚。”

“嗯……”缇尔塔的笑容变得局促,“我也不是经常这么没用的。天空不是我的领域呀,不然就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也能搞定。”

“真的能搞定再说吧。”

随着光芒消逝,实验用具完完整整地摆在缇尔塔脚前的沙滩上,法洛儿收起了自己的魔杖。

………

“听你的描述,感觉你是真的很讨厌莎里。”缇尔塔帮忙挖坑,法洛儿在里面倒入瓶装焰火,接着坩埚浮空而至,稳稳停在火焰上方。

“我确实讨厌她。”法洛儿直白地说。

“刚刚那个事情……我还以为你会第一个怀疑是莎里干的呢。”

法洛儿摇头:“不,我怀疑谁都不会怀疑她。”

“为什么?”

“后面相处相处就明白了,她人不错,只是爱找茬,就好像……”她顿了顿,然后皱起眉头,“生怕被人发现自己的善良似的。”

法洛儿把一整盒的固态蛇毒加进坩埚,里面滋滋作响。

“这个说法很有意思哦?”缇尔塔勾起嘴角。

法洛儿随即补充:“她的恶意是随时发散的,让人琢磨不清她情绪变化的规律。我是唯一一个从入学起就被她针对,也被她善待的人。可能是因为不习惯她的喜怒无常,也不乐意陪她演戏,所以才会格外遭她记恨吧。”

缇尔塔听了只有疑惑。“你在学校不受欢迎吗?”

“原因你也知道,身世问题。你要是真想了解我的背景,随便打听打听都能知道。我的过去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怪不得我拿这个威胁你一点都不怕!”缇尔塔鼓起腮帮子,“但是既然不是秘密,那你为什么还说原因是身世?”

法洛儿早就知道她会这么问:“每个人都有一些不想被别人知道的**啊,因为我保护得太密不透风,那些打探我秘密的人嫉妒了,自然冷落我。”

缇尔塔回想着今天早上班里一部分同学对待法洛儿的态度,汗颜:“……那么多人都这样?”

“差不多吧,大半个班。”

大半个班的同学都私下派人探查你的秘密?!这还是学校吗?谍战吧!

缇尔塔观察着她的脸色,自觉地没有再问。

“明白了吧?以后在别人面前说话要谨慎再谨慎,说不准哪一天就有人把你卖了。”

缇尔塔苦恼地思考了一会儿:“我可以信任你的是吧?”

“你信不信都与我无关,不过能信当然最好,对你对我都方便。”

“还是你这个就事论事的说法让人放心……”缇尔塔宽慰了。

………

缇尔塔舀起血色的海水,按照法洛儿指定的速度缓缓倒入坩埚,海水在黑紫的锅里翻腾,颜色变淡。

法洛儿搅拌了一下:“这是血海海水在溶解,正在适应蛇毒的性质。”

“嗯嗯。”缇尔塔在小纸条上记下知识点。

法洛儿瞟了一眼她的笔记,发现缇尔塔的字抽象得像利安医生开给克里斯的药房,不忍直视。

“你写的是什么字体?”

缇尔塔仰起头看向法洛儿,然后被她脸上的表情逗笑:“是'阵体'。”

“……你别和我说是你以前画法阵用的符文字体。”

缇尔塔点点头,接着恢复正经,想打法洛儿个措手不及:“法洛儿,这里为什么叫血海?”

法洛儿应对自如:“你看看海水的颜色。”

“不要卖关子啦,你知道我想了解的是什么。”

“因为血。十年前纳克雷斯和邻国哈葛瑞的吸血鬼们这里打仗,就是史称'红月之征'的那场战争。伤亡惨重,血染大海。”

“我记得,”缇尔塔看向海的远处,那里被重重迷雾笼罩,“海的对面就是哈葛瑞。”

“国王陛下联合纳克雷斯族长设下的'天幕'屏障隔绝了外部联系,至今还在发挥作用。也幸好还在发挥作用,不然按如今的局势看来,早就亡国了。”

缇尔塔突然露出疑惑的神色:“我记得阵法要有维系者支撑才有效吧?可是我们族的族长在三年前的魔兽暴动里死掉了呀?”

法洛儿的表情晦暗不明:“谁知道呢,但天幕抗过了吸血鬼不久前的又一波入侵。魔法真是和占卜一样的难以捉摸。”

“哎,族长大人要是没死就好了,我也不会无家可归,好歹还有个亲人……”缇尔塔撇撇嘴。

“你不是住在瑰红馆吗?”

“不是啊,瑰红馆其实本来是当议事厅用的,我们分居在密林各处。灾难那天晚上我们全族还在那里开会呢。”缇尔塔漫不经心地说,“谁知道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

“其他人的死你是一点都无所谓啊?”法洛儿半是苦笑半是调侃地说。

“嗯……”缇尔塔移目,“虽然是一个族,但是他们还没有族长大人和我亲近呢,其中有的人我甚至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认真看上一眼的。学术之家里的感情都只是调味剂而已。”

“……”法洛儿对此不做评价。

“药水熬好了!”缇尔塔看见坩埚里的液体开始变回红色,“快拿药剂瓶!!!”

………

伊芙琳对她们的作业很满意,但她又说道:“这个程度,还差一点点就可以赶上莎里同学了哦。”

接着伊芙琳就拿出莎里的药剂给她们看,纯粹鲜亮的红色,而不是像她们的那一瓶还有些暗红色杂质。

缇尔塔向四周扫了一眼,发现莎里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海滩边,任凭风吹拂发梢。她的小跟班不在身旁。

“缇尔塔,知道为什么要用这里的海水作解毒剂吗?”伊芙琳笑眯眯地问。

“法洛儿告诉我这里的海水有吸血鬼和人类的血液,其中吸血鬼的可以解毒,稍加提炼就可以作为蛇毒还有一些强毒的解毒剂。”

“药效的副作用呢?”

“啊?还有副作用吗,我找找……”缇尔塔开始手忙脚乱地翻开《万灵因果》。

法洛儿替她回答了:“吸血鬼天生自带'暴食症',经常感到饥饿,所以才要掠夺别国的血液。但他们也因为这个病症基本免疫其它所有病。副作用就在于他们的暴食症会导致服用药剂的人容易饿肚子。”

“法尼娅答得很好。”伊芙琳意味深长地点着头,“还有一件事,是关于刚刚马车的……”

“!”缇尔塔立刻竖起耳朵。

“马车上的咒语痕迹检测是近距离的恶咒,所以一定是在场的人施的。孩子们,你们还记得马车出事时有什么人靠得比较近吗?”

“我想想……也就是我,法洛儿,莎里,可达,还有……等下,还有克里斯!”缇尔塔想起早上和她说话的那个男生的脸,“法洛儿,他是叫克里斯没错吧?”

“对。”法洛儿显得有点犹疑。

伊芙琳摸了摸她俩的头:“可能只是个恶作剧,只不过有点过分了。我会去和他谈谈的,你们别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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