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此刻袁定舟已顾不得什么了,只想着即刻回到袁家,去见他的七妹妹。

西庭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身上脏污,只一个箭步拦在了他跟前:“少爷,随我出城。”

袁定舟于马上居高临下睨了一眼西庭:“让开!”他深恨跟随自己的是西庭,是父亲最为倚重的长随,必须给个脸面,要换作是别的小厮,早就一鞭子下去了。

西庭自然是不敢让开的,无论如何,必须把袁定舟带离陈家。

袁家自老爷屡试不第,在家赋闲二十年,祖上的余荫早已不在,于朝中毫无根基可言。若是陈家有个三长两短,一旦引火烧身牵连到了袁家,便是一个死局,注定插翅难逃。

然而此等厉害关系,他并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告诉袁定舟,甚至他也知道了,就算是说了,自己这个少主人也听不进一个字。

是以西庭不敢多言,只是死死挡在袁定舟跟前,阻止他重回陈家。

袁定舟面色铁青,一言不发看着西庭,手指将马鞭握得更紧,自己一向对这个老仆不错,没想到他居然蹬鼻子上脸,将他这个主子丝毫不放在眼里。以前是阳奉阴违,现在直接抗命不遵了,简直无法无天!

就在他苦苦思索如何摆脱之际,无意间的一个眺视,却似乎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略感错愕,抬头望向武庸的城门,那巨大高耸的灰色城墙下,两个少女的背影,正急匆匆通过那道大门,去往外面的世界。

自小青梅,岁岁常相见,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陈妙之。

一时间,惊讶,兴奋和狂喜,都涌上了心头,他几乎克制不住要叫出那声七妹妹了,可好在他还有几分理性在,知道此时叫破,会毁了七妹妹的名声,也会毁了陈家的名声,便死死克制了下来,只指着城门口,压低声音冲西庭说道:“你看那是谁?”

西庭生怕袁定舟作妖,趁他回头之际自己骑马跑了,并不敢回这个头,只镇定说到:“少爷看到是谁,便是谁。”

只这么一忽儿功夫,陈妙之就彻底跑出了城门,消失得没影了。

袁定舟咬牙,又急又怒,再也无暇顾及西庭,只是一策马:“驾!”直往城门而去。

西庭只以为他要调转回陈府,刚要呼喊:“少爷且慢!”

就看见袁定舟的马偏过他,直直往城外去了。

只余西庭愕然僵立在原地,尚且回不过神来。

袁定舟急匆匆赶出了城门,再四处张望时,却早已不见了陈妙之的影子,急得大恨:“西庭误我!”

等西庭也到了城外,袁定舟见他第一面,便是劈头盖脸一句:“都怪你耽搁!”

西庭莫名其妙,不过好歹这个祖宗出了城,他说什么便是什么:“是是是,都怪我无能。”

袁定舟恨得咬牙切齿,却实在找不出法子来,只得又问西庭:“接下来去哪里找?”

西庭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少爷要找什么?”

袁定舟不由得再度怒上心头:“要你何用!”

袁定舟心急如焚,一抖缰绳便要调转马头再闯武庸,非要回陈家问个水落石出不可。

西庭哪里还能让他回去?也不管对错,随手指着一辆狂奔而去的马车说道:“说不定在那里。”

甭管那车里到底是谁,先把这小祖宗骗离武庸就行。

袁定舟顺着西庭手指指向看去,那辆被黑色的油布罩得严严实实的朴素马车,正朝着凉城方向多路狂奔。

他下意识就想反驳:“七妹妹怎么会坐这样寒酸的车?”不是邓媛车也就罢了,一看就是平头百姓的车,锦衣玉食长大的陈七娘,怎么会屈尊降贵在那种车里安坐?

尔后他又瞥见了马车边上跟着飞驰的两骑,马上之人分外眼熟,尤其是那个女子,这种魁梧之极的身形,他平生仅见。

袁定舟开始回忆:到底是在哪见过呢?

就在他还在思索之时,西庭却已经策马冲着那辆逐渐消失的马车扬鞭而去:“少爷,再不追七姑娘就真没影了!” 他深谙袁定舟的性子,故意以言语相激,好叫他无暇深思。

这一招果然奏效,见西庭已经去追了,袁定舟也着急了,立刻拍马跟上:“等我!”西庭这个人一向老道,没准他是通过什么法子知道了七妹妹就在那车里。

另一面,陈府内先是乱作一团,仆从里外奔走,各个都惊疑不定。毕竟陈妙之未死,已回到宅院的消息,知道的人不多。乍然间看到程氏好端端去粱候府赴宴,结果疯癫一般哭喊着被带回府,又有消息说是看到了七姑娘,是个人都会猜忌。

最后还是李长安出了面,调度弹压之下,才使得人人噤声,将这差点掩盖不住的消息重新掩盖下来,陈府内回复了宁静。

陈府主厅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大老爷陈宁面色凝重地坐于主位上,二老爷陈宣坐于次位,脸色也是一片铁青。

两人看着王氏,叙述着方才发生在外的事情经过:

“反正我是没看见,弟妹却说,是七娘。”

“原也是不信的,只当这段日子弟妹心绪大起大落,心神过耗,才说见着了七娘。”

“哪知回了府,去老夫人院里一查,七娘却真也不见了。”

大老爷沉吟不语,二老爷却已经嚷嚷开了:“大嫂子,所以您就眼睁睁看着我闺女跑了?就算您金尊玉贵的,不便奔走,就不能派个老妈子小丫鬟的,跟着去看看?七娘虽不是您生的,好歹也叫您声伯母,您就这么不管不顾的?”

“二弟,稍安勿躁,”大老爷不得不开口了,这件事王氏做得的确有纰漏,但却也能体谅一二分。

陈七娘未死这件事,本就是陈家的大秘,一旦泄露,若是被有心之人做个局,便是欺君之罪。故而面对程氏突然的大吵大闹,看见七娘了,王氏一时间心慌意乱,没能面面俱到,也在情理之中。何况能当机立断想法子把这件事当场敷衍过去,已是不容易了。

陈宣却见不得大哥的这种护短之举,冷笑道:“可是了,当初大兄决断的,说我家妙儿已死,如今这个死人回来了,自然是不如您的意,得想尽办法再把人赶走,好全了我陈家的孝烈名声。”

还未等陈宁开口,李长安已替他辩驳起来:“二老爷消消气,要不是大老爷想法,七姑娘怕是现在还在凉城呢。都是自家骨肉兄弟,大老爷一向都拿各位老爷的孩子视作亲生骨肉看待。”

只听得“啪!”一声。

陈宣怒不可遏,一个巴掌就甩在了李长安脸上:“主子说话,有你这个下人发话的份?”这个李长安一向爱越俎代庖,陈宣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却不想这个时候他还敢跳出来大放厥词。

李长安脸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痕,他生生受了这一巴掌,目光下意识地看向陈宁,见主子未有表示,只得默默垂首退到一旁。

陈宁知道此时跟二弟掰扯这些有的没的,也解决不了七娘出逃之事,只询问道:“知道七娘是如何出的府么?”

王氏赶紧回道:“还未呢,已让冯妈妈去审了。”

陈宁颔首:“先请大夫去看看弟妹,这几日大喜大悲,得好好调养,免得落下病根来。”

陈宣冷哼一声:“不劳烦大兄忧心了,这些事我二房自会处置。”

陈宁一向不和这个弟弟做口舌之争,免得吵起来让人看热闹。他只起身往外走去:“那二弟就先去看看弟妹,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一步了。”

陈宁一出了主厅,就往伍氏的院落里而去,一路上所见的下人,都屏气凝神,不敢在这时候有丝毫的造次。

进了伍氏的院落,便听得起起伏伏的啪啪闷响声,那是板子狠狠拍在身上,皮肉绽开所发出的声音。其间,还有隐约的呜咽声时隐时现。

为了不惊扰伍氏,院里所有伺候的丫鬟婢女,都被集中到了离正房最远的偏房内。她们被强行褪去外衣,死死绑在条凳之上,严刑拷问。为防止她们吃痛尖叫,惊动了里头那位老祖宗,每个人的嘴里都被布巾牢牢塞住,只能发出模糊而痛苦的闷哼。

玉蕊儿和福月,在也其中,鬓发散乱,贴在汗湿的额角脸颊,脊背与臀腿之上,已是皮开肉绽,一片血肉模糊,冷汗与血水混合着滴答落下,流淌到地面之上。

陈宁在偏房内站定,低头看了一眼那些被打得不成人形的婢女们,微微蹙起眉,对一旁侍立的冯妈妈说道:“这些事,如何能在母亲的院子里做?纵然见不着,也能听着一二。该把人都带我们的院子里再审不迟。”

冯妈妈赶紧屈膝行礼,回道“回大老爷,府里一向的规矩,在老夫人这伺候的人,一步也不能出去。这才没办法,只能躲这儿审了。老爷放心,我去主屋里听过了,一声也传不到。”

陈宁依旧是不满意的:“你也是积年的老人了,此一时彼一时的道理,却是不知?不让她们出来,本是怕她们口舌不严,泄露母亲病情。既然是要审,带到我院子里,里外都是我的人,她们还能插翅飞了?还能和谁去传去?”

冯妈妈立马领命:“是是是,大老爷思虑周全,是奴婢愚钝了。马上就着人把她们带到咱们院里去。”

陈宁点头:“正是这个理,百善孝为先,母亲的院子最是清净要紧,不能让这些贱婢污了此地。母亲那边,暂时就由我们院子里的人来伺候,你让夫人也多费心,亲自帮着看管照应几日。”

冯妈妈垂眸回是,心里却有些纷乱:自从王氏被伍氏瞅了一眼后,至今心有余悸,看到伍氏就发毛。现在要她整日里守着伍氏伺候,只怕是要吓出毛病来。可大老爷发了话,她一个下人哪敢多言?

就在她吩咐人,要把这些戴罪之女都押送到大老爷院子里再审时,一个急切的脚步声陈传来。

赵金儿急匆匆跑进了偏房,她显然是长时间奔跑过,头上的髻子也偏了,人也喘息着,身上还穿着会客时的大衣裳。

她的目光扫过条凳上那些皮开肉绽、痛苦呻吟的婢女,尤其是在血肉模糊的玉蕊儿和福月身上停留了一瞬,脸色骤然冷了下来,但到底还是强忍住了,转向陈宁,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大老爷,您也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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