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陈妙之和香浮二人,下了车后,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赵金儿在车内微微笑着,无声地挥手作别。

此时周遭车马喧嚣,人流如织,不敢过分停留引来注意,陈妙之只点头示意,接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武庸城的路都不窄,足够两三辆马车并行。可今日粱候夫人的宴席请的人实在太多,竟将侯府门前那条路堵得水泄不通。

这里下车的女眷,起码有一半和陈妙之打过交道,因此她不敢驻足,只用巾帕蒙着脸,装作不耐风寒的样子,低着头,匆匆穿过面前的华丽车驾们,往旁的一条小巷子里去了。

可她才拐进巷子里,就听着耳后传来一声轻微的质询“妙儿?”

陈妙之只恨自己怎么耳朵那么好使,明明此声轻如耳语,可隔着那么老远,夹杂在各色嘈杂的声音中,她还是听出了这是来自母亲程氏的声音。

本能的,她微微侧过头,就看见三丈开外,母亲程氏立在马车旁,旁边还有大夫人王氏。

陈妙之下意识转身上前一步,想要回应母亲的呼唤,可马上意识到了,此时非常情况,她快速地扭过头,把巾帕裹得更紧,快步钻进了巷子深处。

之前不过是眼角余光,程氏看见一个女子匆匆而去,可凭着母亲的本能,她还是认出了那是自己的女儿。如今更靠这侧头一面,程氏确认了,这个衣饰普通的女孩,并不是什么过客,而是再度要离她而去的陈妙之。

“妙儿!”这一声和前一声不同,撕心裂肺。引得周围人纷纷回头瞩目。

陈妙之霎时立住脚步,她能听出程氏声音中的不舍震惊和哀恸,一时间眼泪又流了出来。

可她不能回头。

不敢回头。

一旦回去,就前功尽弃。

她这样想着,咬紧牙关,连眼泪都顾不上抹去,拉着香浮夺命狂奔,就飞快地跑没影了。

程氏看着她的背影,冥冥之中预感到了,这一次如若让她就这么跑了,恐怕是再也见不到女儿,顾不得一切,提裙就往陈妙之的方向跑去。

哪知她才走了一步,就被一旁的王氏死死牵住,生拉活拽地拉到了马车后面,挡住了周围人的目光。

王氏死死瞪着她,低语道:“二弟妹,慎言!”

程氏此刻哪里还管得她,拼命想要甩开大嫂的手,想去找陈妙之:“妙儿,我的妙儿!”

王氏顾不得其他,捂住了程氏的嘴:“弟妹看错了,那不是七娘。七娘在老夫人那里呢,出门时不还见过?”其实她也不知程氏看见的那人到底是不是陈七娘,可大庭广众,总不能让陈妙之未死这件事被叫破。

程氏却不听王氏的话,那是她的女儿,是十月怀胎的女儿!是从小在她怀里长大的女儿!就算化成灰,被风吹成了沫儿,她也认得出。此时什么伦理体面纲常,她统统都不在意了,她只要她的妙儿回来!

程氏早已不顾什么世家主母的身份背景,此时只是一个即将失去女儿的母亲,她拼命地挣扎扭动,想要从王氏的桎梏里逃出来。

王氏见她状若疯癫,心知寻常劝说已然失效,心念电转间,索性提高了音量,语气故意变得惊慌失措:“二弟妹,怎么了二弟妹?”

尔后故意用周围每个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二弟妹突发恶疾,赶紧送回去请郎中来诊治!来人,抬二夫人上车!”

她如许说着,自己已经动手,用尽全力把程氏往马车上撕扯去。目前她是在场诸人中地位最高的一位,她既然这样吩咐,四周的下人们不敢违逆,只能帮着她,把程氏扭送到车上。

之后,王氏更是以此为藉口,让周围的马车避让,好让二夫人程氏赶紧回家治病去。

一场闹剧,就这样突然而然的戛然而止了。

而另一边,陈妙之尽管头也不回地狂奔着,但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地往外流,她没想到会在临门一脚时和程氏相遇,差一点,她就想放弃出逃,重回母亲的怀抱。

哪怕是现在,眼看城门越来越近,即将逃出生天,可内心里程氏最后那声呼唤,还是在不断传来。

长那么大,她从来没看到过母亲那么失态过,也没有听到母亲发出过那种哀切至极心碎欲绝的嗓音。

香浮也发现了她的悲伤,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无言地牵起了她的手,两人一道,冲着城门而去。

所幸守门的士兵并未发现端倪,很快就放了她们出去。

刚一出门,陈妙之就看见颜问桃和甘禹和像两尊门神一样,一左一右,立在路边不断地张望着。

一见到他们,陈妙之刚刚硬起的心肠,立马又软了下来,她跑到颜问桃身前,双手环住她的脖子,把脸埋在她的胸口,听着颜问桃壮实的心跳声,又开始哭泣起来:“师姐,呜……”

颜问桃用力抱住了她,直接把她举了起来:“不哭不哭,谁欺负你了?师姐去找他算账!”

她们的这一幕举动着实惹眼,甘禹和没办法,只得上前劝诫:“咱们先走,有什么事回了自己家地盘再说。”

香浮也在此刻四处寻找,果然找到了那辆黑色油布车,车头坐着个年轻的车把式,一脸的紧张。

想也未想,她冲那车把式招招手,赶紧地领着自家姑娘去了:现在这个节骨眼儿,还在武庸城门口,难保等下家里没人追出来,夜长梦多,还是早走为妙。

陈妙之也知道好歹,擦了擦眼泪,钻进了车内。香浮紧随其后。

颜问桃和甘禹和这几日雇了两匹骏马,伴着马车并驾齐驱,一行人飞快地朝凉城方向而去。

袁定舟只觉心里憋了一股无名之火,他不想和七妹妹居然一次又一次地擦肩而过。也未曾想到陈家的人居然如此怠慢他,将他当猢狲耍。

先是让他到凉城接七妹妹,可等人找着了,又直接越过他,将人马不停蹄地送回了武庸。

等他紧赶慢赶到了武庸,竟然连陈府内院的门槛都没摸到,整日里被关在了外书房内,只有几个管事的陪他。每当他提出要见陈七娘,对方就开始打马虎眼儿。

别说是他,和他一起的西庭也觉得陈家这次做事格外的不地道,不管怎么说,他们袁家和陈家都是姻亲,哪有把亲家这么来回折腾的?

可形式比人强,自从定了亲,陈家的银子流水价的送入袁家,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有这情分在,想说点什么重话,似乎也不好意思。

想到这里,西庭叹了口气:自从老爷多年进士不第,这日子就越来越不好过了,现在居然连个商贾之家,都这么看人下菜碟,可见人心不古。

当然这些话,他不会和袁定舟说,只是安慰道:“少爷稍安勿躁,七姑娘早就和您定了亲,多等几日又何妨?”

袁定舟不耐烦地一甩手:“你少拿这些话来唬我!看看这几日,连个正经主子都没来见我。知道的我是他们陈府未来姑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打秋风的。”

西庭心道:没准他们真觉得咱们是打秋风的。当然嘴上他不会那么说:“少爷可不许胡说,这是你未来泰山泰水家,要礼数周全些。”

就在他们两在外书房里生闷气时,忽然听到外面的吵嚷声。

两人对视一眼,西庭心领神会,立即出门查看。

只见整个陈府慌乱起来,无数仆人里外奔走,神色匆匆。

西庭拦下一个想要问话,可对方也说不清什么,只知道府里出了大乱子。

西庭沉下心:陈家大老爷一向认为治家如治国,平时日对陈府管束甚严,他这些年来往多次,从未见过陈府出现这番光景。不管到底发生了何事,一定是件大事。

俄而,他心念电转:别是七姑娘未死的消息,传入了宫中?上面想要治罪?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后背不禁起了一层冷汗。他们虽说和陈家有婚约,可说到底,还是个外人,老爷又屡试不第,身上没点实权,实在不好参合到这种事里。

当下他进了屋,拉起了袁定舟:“少爷先和我走!”

“去哪?出了何事?”袁定舟显然是不在状况里。

“先出城去,”西庭言简意赅地答道。其实按他的想法,不如索性回了桐川,再另行打算。可知道袁定舟必然不肯,只能折中,先出了武庸,静观其变再说。

到时就是陈家有了泼天的大祸,既亲还未结,人又不在陈府,这祸事便难牵连到他们袁家头上。

袁定舟不明所以就被西庭带了出去,原按他的脾气也没有那么容易,可这几日都被困在外书房,谁也见不着,早就让他被拘得难受,便好脾气地一路跟随西庭来到马厩,牵出了两匹快马。

等被扶上了马,袁定舟还是优哉游哉:“跑马玩吗?”

“嗯,坐了那么久,少爷出城跑跑吧,也算活动活动筋骨,”西庭这谎撒得是面不改色,不管如何,先把少主人骗出陈家,后面就一切好办了。

袁定舟不疑有他,有些纳闷怎么西庭突然愿意带自己玩了,可能出来散散心也好,并不置喙什么,一扯缰绳,就朝武庸城外奔去。

此刻武庸内车满为患,到处都是富贵人家女眷的邓媛车,一一避让颇为麻烦。西庭生怕冲撞了哪家贵眷,惹来麻烦,只得下马,牵了两匹马的缰绳,尽量绕开各色装饰得富丽堂皇的马车,以免惹上麻烦。

就在这时,人群中嗡嗡的议论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让他不禁眉头一跳:

“听说陈家二夫人疯了。”

“青天白日看见了死去的陈七娘。”

一时间,他赶紧抬头去看少主人。

这些话也一字不漏地传进了袁定舟的耳朵里,他的脸霎时白了:“七妹妹?”

一时间他不顾□□马匹的缰绳还在西庭的手里,直接猛得一夹马腹:“驾!”他想立刻回到陈家,去找陈妙之。

马一转头,缰绳还在西庭手里,马吃痛,嘶鸣起来,不由抬起了两只前蹄。

西庭不妨他这一下,手里还死死拽着缰绳,直接就被拖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那马的两个蹄子又要落地,眼看就要踩到地上的西庭。

西庭咬紧牙关,朝旁一滚,才幸免遇难。

捡回一条命来的西庭心里已经骂了数万句娘。可没有什么办法,谁叫袁定舟是他的少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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