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春好去世的第二十天,贺瑜突然倒下了,在应酬的饭桌上,她举起酒杯要敬酒时,贺瑜直挺挺地往后倒了下去。
根据后来在现场的人说,好在后面是椅子,挡住了她的,否则她直接后脑勺着地后果不堪设想。
贺瑜躺在病床上没什么感觉,老爸带着他的女朋友来看她,贺瑜终于说了一句话,“滚!”
那女人脸色都没变,微微笑着,说,“小瑜你好好的,阿俊,我在外面等你。”
老爸点点头,等女人出去后,他坐在贺瑜的床边,给贺瑜掖了掖被子,说,“我听说了那丫头的事,你节哀顺变,别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贺瑜没看他,扭头看着窗外,外面在下雨,卢春好很不喜欢下雨,一下雨就不爱出门说怕滑到。
贺瑜以前不懂,还笑她才二十多岁就怕滑到,以后老了要怎么办。
如今她才明白,在卢春好不在了之后,贺瑜才明白,原来她重病已久。
“你会挺过来的,对吧,”老爸说,“以前,你就挺过来了。”
贺瑜扭头,老爸看着她,见她看过去老爸苦笑一下,“我知道,失去爱人有多痛苦,当初我失去小雨的时候,也很痛苦。”
小雨不是贺瑜老妈,是刚刚那个女人,他们是彼此的初恋,因为那女人家境不好,两人被爷爷奶奶拆散,和门当户对的老妈结了婚,生下了贺瑜,贺瑜的名字,就是小雨的谐音。
爷爷奶奶去世后,老爸就和老妈离了婚,老爸将女人找了回来。
“别拿我和你比。”贺瑜说。
“是,”老爸叹气,“情况是不一样……”
贺瑜再不说话,扭过头去,老爸在她床边坐了一会儿,临走前他说,“小瑜,知道你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你其实跟我很像,爱一个人就会一直爱,爸爸希望你以后的日子能好好的。”
老爸这话贺瑜下意识想去反驳,但她反驳不了,是,她是不得不去承认,她和老爸很像,尤其是对待感情这一方面。
以前她很爱胡朵儿,坚信自己会一直爱下去,其实若不是卢春好的出现,若不是卢春好这么多年一直在她身边,胡朵儿去世她陪在自己身边,她创业,卢春好陪在自己身边,老妈去世,也是卢春好陪着她安慰她,给予她力量,陪她走过所有艰难日子。
只要贺瑜回头,卢春好总会给她一个眉眼弯弯的笑容,让贺瑜心安。
可是她没有老爸聪明,一直到卢春好不在了,她才发现自己早就爱上了卢春好,这份感情她发现的太晚太晚了。
贺瑜盖起被子掩面哭泣。
贺瑜戴上那块刻有‘游’字的玉坠,调查卢春好的过往,卢春好在尼州市郊区的一家心爱福利院长大,心爱福利院不大,院长姓卢,收养卢春好时卢院长已经七十多岁,孩子们喊她卢奶奶。
卢春好十岁时卢奶奶去世,心爱福利院也被解散,里面未成年的孩子被其他福利院收养,卢春好转移到一家比较正规的红十字福利院,直到十八岁成年后卢春好自动脱离福利院。
如今红十字福利院还存在着,贺瑜捐赠了一笔钱,福利院的院长陪着她在福利院逛着,福利院挺大的,不过孩子们不多了,只有十多个。
院长说,“现在的人不敢随便遗弃了,监控发达,谁扔了孩子报个警警察很快就找到了孩子父母,不像以前,孩子一扔,谁都找不到父母,所以以前这儿孩子特别多,最多的时候有两百多个。”
院长知道她是来找人的,把卢春好住在这里的那段时间拿出来说,“卢春好在的时候人就是最多的,两百多个。”
两百多个孩子,想必日子并不好过,贺瑜几乎可以想象到那种生活,不会有家的感觉,在这儿能吃饱就已经是顶了天的。
“会有人,领养吗?”贺瑜问。
“会的,”院长说,“不过来领养的都是想要五岁以下越小越好的,大孩子一般不会有人愿意要。”
“嗯…”贺瑜看着在草地上奔跑的孩子们,轻轻点头。
她明白,孩子越大越有记忆和自己的想法,不会好培养感情,卢春好来这儿已经十岁了,肯定也不会有人愿意领养。
贺瑜心脏一股钝痛,让她忍不住低头喘气。
院长在一众资料文件照片里,翻找出十六七年前的照片,照片是福利院所有的孩子一起拍的,贺瑜找了半天,在两百多个人里找到了卢春好。
十三四岁的卢春好,因为个子不高,站在最前面最边上,脸上没有笑容,可能不常拍照,也不会看镜头,眼神看着别处,在两百个人里,每个人都很小,看不太清楚脸,但她脖子上戴着那块玉坠挺明显的。
贺瑜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玉坠,忽然想到了什么。
玉坠从小就在卢春好的脖子上,这玉成色很好,价格不便宜,那么小的卢春好买不起,也不会有人无缘无故送一个福利院的孩子这么好的玉。
那这个玉…会不会和卢春好的身世有关。
贺瑜琢磨着玉坠,玉坠除了成色好形状倒是不特殊,唯一特殊的是那个游字,游是什么意思?
单从一个玉坠她有点无从下手,贺瑜查了很久没有查到头绪。
不仅玉坠没有头绪,在卢春好七七那天,贺瑜想买束花去看望卢春好,站在花店里不知道买什么。
她并不知道卢春好喜欢什么花,以往都是卢春好会送她花。
在一起十年,贺瑜自认自己对卢春好了解甚少。
最后买了一束向日葵,因为她觉得卢春好笑起来很像向日葵。
还没走到墓前,贺瑜听见了哭声,一抽一抽的,从卢春好墓边发出来,贺瑜走过去,是骆媛带着她女儿七宝。
七宝跪在墓前抽噎,“妈,我想干妈。”
骆媛蹲在她面前搂着她,说,“妈妈也想干妈。”
贺瑜把花放在墓前,两人抬起了头,骆媛脸色突变,将向日葵拿起往右边扔了过去,“不稀罕!”
贺瑜走过去将花捡了起来,一抬眼,看见了胡朵儿的墓。
曾几何时,她经常来这里看望胡朵儿,每次来,她心情沉重,思恋如潮水,在胡朵儿的墓前一坐就是一整天。
如今再看,面对胡朵儿的沉重心情已经没有,取而代之的是希望胡朵儿一切都好。
而这份沉重的心情被卢春好的墓所代替。
她再次把花放在卢春好的墓前,骆媛牵起七宝的手,说,“春好刚入土我不想她折腾,等过了周年,我会把她迁出去,你少假惺惺地来看她,她不需要。”
“不。”贺瑜拒绝,“别迁。”
“你做不了这个主。”骆媛牵着七宝,“七宝,我们走。”
“别迁走,如果真要迁,告诉我在哪儿。”贺瑜说。
骆媛头都没回,“不可能。”
“骆媛!”贺瑜喊她,“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
贺瑜看着墓碑上卢春好的照片,一字一句道:“很喜欢春好。”
骆媛停下脚步,墓园风很大,吹的她头发丝乱飞,她往后撸了把头发,回过头看着贺瑜。
“她知道吗?”骆媛问。
贺瑜心里发紧,摇摇头,“她不知道。”
“所以呢,”骆媛冷笑,“你现在装深情给谁看?除非春好信你,否则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你再骚扰她,你的深情装给胡朵儿看就够了。”
骆媛的话字字扎心,她知道不会有人信,她曾经对卢春好的所作所为,不会有人信的,就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会喜欢上卢春好。
感情不是人可以控制的,它可能会一见钟情,比如她和胡朵儿,也可能会是日久生情,比如她对卢春好。
“春好,”贺瑜蹲下,“没有你这个世界好空,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办,我到底要怎么办。”
自然是没有人回答她,贺瑜坐在墓前,她忽然没有了动力,无论做什么都不再有动力。
贺瑜圈着腿将自己缩成一团,“妈、春好、朵儿,我去陪你们好不好。”
她埋着脑袋,耳边是沙沙风声,吹的贺瑜昏昏欲睡。
闭上眼睛打算睡一觉,反正回去也是无所事事,那个没有卢春好的家贺瑜有点儿抗拒,太空荡了。
睡到有人推了推贺瑜,她抬眼,是个穿着保安服的大叔,她认识,这是看守墓园的保安。
“今天又待一天啊,”保安说,“要关门了。”
“哦,这就走。”贺瑜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天已经渐黑,只不过这天好像有点儿闷热,明明白天风还很大来着。
她往下走,走了几步发现了不对劲又返回,倒数第三排有关于她最重要的三个女人的墓碑,而现在,除了胡朵儿的,老妈和卢春好的墓消失了。
“墓呢?”她问保安。
保安一脸懵,“什么…这不都是吗。”
不,不对,贺瑜低头瞥见自己穿着的是一件黑白条纹裙,露着小腿,贺瑜也有点儿懵,十月的天她穿的是风衣长裤的,什么时候这样的打扮了。
贺瑜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上面的日期是两年前的七月!
她一喜,边往下走边拨通卢春好的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电话里的声音重新让贺瑜冷静下来,刚刚的喜悦瞬间消失,她点开卢春好的微信聊天框。
还没有发消息,就看见了聊天记录,一整页都是自己发过去的,但是全被自动消息挡回。
【对方账号已注销,您无法发送该消息。】
谢谢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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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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