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轻澜与长姐对面而坐,她看着香气从博山炉间隙中飘逸而出。
她见温镜月脸上显露忧愁,便搁下茶盏道:“小月之事,你不必过于担忧,我不会让父亲在此事上得意的。”
“一日比一日近,我的心里着实是有些担忧的。小月之事,我忧心。”
温镜月看着她,眉宇微蹙,又带着几分怒意,“阿桐,这些时日,我的心中总是焦急不安。我眼睁睁看着你,拿自己作为诱饵。”
“既然选择了那何必去后悔了,你只需依照我的话去做便好。”温轻澜并未觉得有不妥,她有些看不懂温镜月这副犹疑不定的模样。
她仔细思索了一番,这大约是她们之间的区别。
一眨眼后,温轻澜又补了一句:“我有父亲想要之物,目前我如何蹦跶。他也会有所隐忍,不会对我动手的。再说了,他对我动手又何惧,还不知是谁输谁赢呢。”
这话一出,温镜月又沉默了许久,才抬眼而道:“你不知那庞老爷是做何行当的,我想他就是想要利用此事来……你过往也一向小心谨慎,为何如今竟是这般的轻狂肆意了?你可是寻了别的依靠?”
“长姐无须担忧我。”温轻澜可不愿她继续问下去了,便将话引到别处去,“你这些年都住在府上,这新来的温顺行还要劳烦长姐照料一番。”
果真,提起这温顺行,温镜月脸上就不如往常淡定了。她凑近了温轻澜,对她道:“此人,心眼颇多,这才刚一进府上。七弟被父亲训斥,而我依旧说不上话……”
“七弟竟然这般惨败,不该吧?长姐啊,依我瞧,你应当好好鼓励七弟一番。”
温轻澜说着,脸上含笑,眸光锐利,“反正在他们心里,你无接任温家家主的可能。那为何不好好利用你的短处,让他们争得两败俱伤,让你好收渔翁之利。如此良机,长姐实在不可错失啊。”
温镜月听着她的话,连连颔首,眸子也带着笑意:“这般也是极好的。长姐定然与之周旋,不负妹妹一番苦心。”
“长姐在父亲面前演得多好,不会想不到的。”温轻澜看着温镜月,给她添茶,“单论二哥之事,我瞧啊,您就做得极好。”
听闻此言,温镜月脸上的笑意便淡了几分,眸子微闪:“我……我只是……”
“罢了,你有小心思,用些计策,也无大碍。”温轻澜放下茶盏,并未流露出不悦来,反而有些担忧,“长姐啊,我与你的多年情分,你不要先舍了才好。毕竟这些年,只有我们相依为伴。”
这话实在是伤感,温镜月心里头也生出几分怒气来了,一下便起身,蹙着眉头道:“阿桐,你这话是何意思?你觉得我会因为温家,舍了与你的情分吗?”
温轻澜仔细瞧着她的神色,这才缓缓开口道:“长姐,你不必气恼,我只是在意而已。若是有所冒犯,还请长姐喝喝茶,消消气儿,可好?”
温镜月心中还是憋着一口气,扭头不看温轻澜,还是生气。
温轻澜看着她,也随她起身,哄着她:“长姐,你可真生我的气了?喝喝茶,别气恼了,好不好……”
“这种话儿,你往后可不许说了。当初,嬷嬷对你出言不逊,我也处置了,你该晓得我的心思。”温镜月到底是没有太过气急了,轻抿了茶水,眉心微松。
温轻澜哄惯了她,柔声而道:“好了,您快坐下。”
“这茶水有些凉了。”
“我重新给长姐添茶,可好?”说着,温轻澜刚接过那茶盏,摸着依旧温热的盏面,手指微缩。
温轻澜心里不大愉悦,便寻了借口走了。
用过晚膳之后,她就去书房了,依旧是平日言笑晏晏的模样。
可顾知程却觉得温轻澜极为反常,觉得她不如常日里高兴了。这一时之间,她因何缘故,他是猜不透。
顾知程看着书房透出来的光亮,神色有些冷凝,暗藏怒气。
书房中,只有温轻澜一人独坐。她的神色黯淡,垂眼看着眼前不断淌着热气的茶盏。看了好一会儿,她才捂着自己的双眸,连连叹气。
她还是忘不了那些事儿。当初,温镜月稍有不慎,温姨便会明里暗里地责怪她。
那日,她与温镜月有所争执,惹得温镜月落泪。温姨气急之后,泼倒热茶,那热茶恰好落在她的手边。
那种灼热的刺痛,如今想来也令她有所触动。
可刚开始,她还有些骨气,不肯求饶。后来,知晓了那些事儿,她才明白了这些细碎之事,也看清了温姨在背后做下的事儿。
他们的放纵折辱,原是温姨故意纵容的。
有次,嬷嬷失手将她推至炭火盆上,她的手背上便留了伤疤。
那时温姨看着她手背的伤痕,只道:“白璧微瑕,实在是可惜。你怎会这般不小心?”
她心里好一阵恶寒。而后,温姨也遣人给她遍寻好药,处处照料。当日的种种,似是从未发生过那般。
如今,她手上的伤疤已经随着年岁尽数消去了,也不再难以入目了。可过去的每一次,她都记得。只要她愿意对她们委曲求全,便会得到一时的安稳。
她们一人唱黑脸,一人唱白脸,当真是好一出戏。这出戏,只演给她看。而目的,只为磨灭她的骨气,让她只留下为她们而战的忠诚与锐气。
门框咔咔而响动,温轻澜有所觉察,便抬眼望去,就见顾知程出现在眼前。一时之间,温轻澜有些失神,心乱跳。
“你怎么来了?”温轻澜的声音极轻,又极为温柔眷眷,那双眸子突然亮了许多。
顾知程看着她奔向自己,那香味一下子便扑入他的胸膛里。他看着这一幕,有些难以呼吸了:“怎么了?那会儿,发生了何事儿,我瞧着你实在是不高兴的模样。”
“哪有不高兴,我没有。”温轻澜松开了他,神色冷肃了许多,“我只不过在想,方家这次相斗之事,怕是不久后便会终了。可这场内斗,他们除了心有忌惮,再无其他。”
顾知程垂眼看着她,眉目深邃,“此事未定,你还是莫要太过忧心了……他们是跑不了的。”
“希望如此,这些天,这线索倒是越发清晰了。”温轻澜愁眉微展,扶着他的手臂,“我只怕还不够清晰,只怕有所漏缺……”
“尽力而为,就好。”
温轻澜颔首而笑,带着他往前走去。顾知程拉了拉她手臂,让她面向自己:“你还未曾告知我,你因何事儿而气恼?我想方家那事,是你拿来搪塞我的。”
“哪有他事儿……是你多心了。”温轻澜倒是掩饰得很好,直视着他,微触他的面容,“呀,怎么你这会儿乱想呢?”
“你不说?”顾知程朝温轻澜走了几步,双手扶着她的纤腰,将她禁锢在怀中,“不说,便不能走了。”
温轻澜先是抓着他的手,让其松开,后来发现这人非要知晓。她只觉得好笑,触了触他微红的耳,甚是风流肆意:“那我就不走了,反正这样也挺好的……”
“好。”顾知程倒是没半分迟疑,直接而道。温轻澜眼瞧着他渐渐倾身,她根本没地儿躲。只能任由他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炽热又轻柔。
温轻澜也渐渐揽着他的脖子,双手指尖也穿梭在他的发间。
她能感受到他胸膛剧烈地跳动。她也是,一时之间,烛火荡漾。
顾知程的声音比过往还要低沉,眸中情意尽数倾泻:“你就告知我。这有何不能说……”
“真的没有。”
“你可有为你父母扫墓?”
“没有。”
顾知程看得见她眼中的躲闪:“为何?”
温轻澜只是摇了摇头,笑容中有些勉强。而顾知程却与她十指相握,柔声而道:“没事,我有替你去,也给你好好解释,莫要担心。”
“嗯。”温轻澜紧紧抱着他,秀眉微蹙,笑得有些勉强。
“那你愿意与我倾诉,你今夜为何不悦吗?我是绝不会告知旁人的,你可以相信我。”
温轻澜的呼吸重了些,紧紧拽着他的衣裳好一会儿。她见他这般非要知晓,温轻澜还真是挑了一丝半点讲给他听。
哪曾想,他自己听到一半反倒紧紧握着她的手,在她原先的伤痕落下一吻,而后密密麻麻地落下。
“当初,你一定十分疼了。”顾知程闪着幽光,那双眸子如同水洗那般,也越发深邃,带着怜惜。
温轻澜只看着他的目光,直白而又炽热。她心中便酸涩起来,眼中带着几分泪意。温轻澜深深叹气,也笑着,双目也移不开。
“不疼……只是失望而已。”温轻澜想,她到底是不愿意瞒着他的,不愿意他们再次分离。
顾知程却感受到,那身上极少显露出的脆弱。他从来未见过她这副模样,似是摇摇欲坠的大厦。似乎只要一刻,大厦崩塌就在眼前。
他这般想着,心下大乱,紧紧搂着她:“没事的,我一直都会在。”
“都怪他们,是他们不好。”温轻澜咬着唇,双眸微红,却没有眼泪,只有哽咽,“他们不该向你动手的,我真的很厌恶他们。”
温轻澜也死死抱着他,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像是溺水那般。她掐着自己的手,疼意朝她奔涌而来,可她依然觉得不够。
她轻轻推开他的胸膛,双手也扶着他的面容,踮着脚朝他吻了上去。而顾知程也倾身,揽着她,任由她的放肆。
烛火之间,温轻澜的两行泪珠,还是滑落下来。那一瞬间,温轻澜总算是心安了,她在他耳边道:“我还想要更多,想与你……”
温轻澜的话传入他的耳中,温柔悦耳,那般近也极其轻柔。顾知程的眸色微暗,似有情意涌动起来,他稳稳当当将她搂在怀中。
顾知程朝着书房的小室而去,烛火半明半灭。睡榻上,二人衣带渐松,衣襟微散。娇喘粗气齐奏,如同一场暴雨突然而来。
纱幔之间,烛火摇曳,渐渐熄灭。而他们两人亲密无间,眼中再也瞧不见他物,只是共同攀登极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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