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叶仃盯着包中铜镜出神,这不是灵堂内矮柜上的那面么?怎么在自己的包里?况且这包藏的隐蔽,难道有人动过他的包?

他下意识检查钱包,直到数清那点可怜巴巴的红票一张没少,这才松了口气。他四下望了望,确认没有其他人,才从电线杆子后迈出,背上书包,消失在了夜色中。

叶仃连夜赶到车站,搭乘夜间发出的大巴,几经周转终于来到一处小房子门前。深冬奔波半宿,他浑身凉透,拿着钥匙的手哆哆嗦嗦,几次也对不准钥匙孔。但他也不急,两手互搓取暖,望着绿色大门上的锁头,深深吸了口气。

冒着白烟的气息吐出,整个人也仿佛轻松下来。朗声说道:“爷爷,我终于回来了。”说完,他郑重理了理衣服。这次钥匙顺利捅进锁孔,咔哒一声,大门打开。

叶仃站在门洞里,环视院内景致。小院久未住人,又值严寒,景致略显破败。但他眸中似有光华,眼神流连每一砖一瓦,都无比珍惜。

四方小院设有三正三倒,院中耸立香椿树,西屋窗外设有小花池,寒冬腊月里,只剩枯叶残枝。他上前轻拍香椿树干,又抚摸枯枝,脸上挂着温和笑意,像在问候故友。最终他坐在客厅台阶上,蜷起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发呆。

孟长宴隐于包内的镜中,托一路小跑的福,叶仃体温升高不少。他一路被抱在怀里温养,现下恢复了些力量。一进门,他就注意到了东屋窗前的金银花树,这物并蒂双花,一阴一阳,饱含日月精华。在此物旁修养最是适宜。

孟长宴化出人形,立于金银花树下,忍不住望向叶仃。

月光轻柔洒在少年人身上,长睫在眼下投出淡淡阴影,宛若蝶翼轻扇。此刻那人静默呆住,漆黑眸色水光波动,似有忧患又有期盼。

叶仃用一手撑住下巴,仰着脸看天,长叹口气。袅袅热气从口中散出,孟长宴只觉那白瓷肌肤上,一道鲜红血迹格外夺目,体内隐隐腾起些躁动。

孟长宴本于镜中沉睡,忽然一阵血腥落下,他猛然惊醒。人味臭,血味腥,他向来厌弃。但自己惰于修行,已无力脱离铜镜,他只得拧眉忍受。

屏息半晌,腥臭却没有蔓延,代替的是一股清新甘甜的气息萦绕鼻腔。孟长宴忍不住食指大动,毫不犹豫地吸收起来。滴血入身,带来一种久旱逢甘霖的畅快,他蜷动手指,似乎周身灵力也恢复一些。

但叶仃挂在嘴角明晃晃的血迹,每一滴都砸在孟长宴心间。这股莫名的吸引像地狱夜火,短短几秒就越灼越烈,灼的他五内如焚。

孟长宴不明白为何这人的血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此刻他也顾不上明白。每一处皮肉都在叫嚣、都在渴望。他为人重利利己,此刻忍无可忍,便无须再忍。

他化为罡风,只一瞬便移动到叶仃身前,两指如寒冰,强硬地捏住叶仃下巴,不顾任何礼节,低头吻在嘴角血迹上。

身下人猛然一怔,双眼睁的老大,直视着近在咫尺的脸。停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双手双脚开始用力推搡挣扎。可手推着孟长宴身上,却直直的穿过了面前人的身体。拼命抵抗的身子明显滞住,而后两眼一翻,向后倒去。

孟长宴眼疾手快拖住叶仃后颈,舌尖轻裹,将嘴角血迹扫了个干净。感到体内躁动平复许多,他才低头看身下人,有些无奈,亲一下就晕倒了?

但错在自己,理应善后。他另一只手穿过叶仃蜷起的双腿,打横将人抱起。只比他矮了半头的纤长个子,竟这样轻。他感觉不到痛,但感觉手臂有些硌得慌。孟长宴飘进屋内,将叶仃平放在床上,那人儿昏迷间本能的蜷缩一团,抱着双腿哆嗦。

孟长宴去柜中挑了最厚的一床被子将人盖的严严实实。而后守在床边,盯着叶仃侧脸暗忖:这孩子缺衣少穿的,长期被苛待,想必身体不会好。再加上劳累整天本就虚弱,千万别受惊过度直接死了吧。好不容易找到个有助他修行的人,他可不想两个鬼大眼瞪小眼。

良久,床上人的小脸终于有了血色,他才放下心来。手一挥招来铜镜,自己钻入铜镜也安静躺在叶仃身侧。

一夜无梦,晨光熹微。孟长宴被阳光照的浑身不自在,便化了人形,隐在床边的阴凉处。叶仃在床上躺的笔直,胸口几乎没有起伏。

孟长宴盯着他,心里打鼓。伸出一指去探叶仃鼻息,呼吸绵长均匀。他放下心来。可指头却没有收回,鬼使神差地爬上了那熟睡之人的额头,指尖划过高挺鼻梁,最终停在饱满双唇上。

昨夜昏暗,他看不真切。此时天光大亮,他望着指尖下白瓷般的小脸,忽觉这小人儿比旧时城中最盛的花魁,还要好看。

阳光刺眼,脸上又戳着一个冰凉的指头。叶仃皱了皱眉,悠悠转醒。他揉了揉惺忪睡眼,第一眼望阳光,第二眼就瞧见了苍白如纸,面无表情的孟长宴。

瞬间,又呆住了。愣了两秒,叶仃猛地起身向后撤去,直至抵住墙角,退无可退。

他慌乱下抄起床上的铜镜,专门用尖利的那面对着孟长宴,警惕地盯着他。“你怎么还跟着我?昨天你亲我不是梦对不对?你为什么要亲我啊?你救我就是为了亲我吗?鬼没有品德么?你是色鬼啊!”

叶仃连珠炮似的提出一大堆问题,孟长宴都没听清,就听清一个色鬼,当即沉下了脸色。

想他在世二十五载,周旋商场,疲于应酬。十余载流连风月,仍做到片叶不沾身。此时却被自己救下的小孩指着鼻子骂色鬼!简直可笑!

孟长宴不欲纠缠,沉声说道:“昨夜我救你时问过你是否交易,你同意了。”

叶仃想起昨夜之事,脸上惊惧稍缓。“嗯,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不可能逃出来。”他放下铜镜,但仍防备着。“所以交易内容就是要亲嘴?”

孟长宴额角跳了跳,极力维持住端方仪态。“光天化日,说这等粗俗词汇,不知廉耻!”

叶仃从被子里跳出来,红着张脸喊道:“咱俩到底谁不知廉耻呀!”

孟长宴冷着脸思及昨夜冲动,确实不是君子之举。但自己反正也不是君子。他本就少言寡语,此时直接一字不认。故意岔开话题问:“交易内容是我助你逃脱,你助我修行。”

“怎么个助法??”叶仃追问。毕竟亲嘴还凑合,要是再深入点,他可要反悔了。

孟长宴答:“血、体温、气息都可以。”

“哦。”叶仃点点头,又一琢磨。“这里也没有亲嘴呀!你根本就是占我便宜!”

……此时无声并不胜有声了

孟长宴冷着脸解释说:“我一朝被你的鲜血滋润,便会时刻渴望。灵力极度匮乏之时就会压制不住体内**!昨夜你嘴角挂着血迹,我才会忍耐不住。”

“哦。”叶仃又点点头,一手撑着下巴问:“可我之前也没滋润过你呀?我都没见过你。”

“灵堂上,你与姑姑起冲突,血落铜镜。”

叶仃执起铜镜细看,“所以你其实是妖怪?不是鬼?”

“是鬼,只栖身于铜镜中。”

叶仃一脸懵:“那你为什么非要住铜镜里,为什么自己不好好努力,非要让我帮助你?”

照这样问下去,等明天早晨也说不出个重点。孟长宴索性直接道明前因,他沉默了几秒,眼神飘至窗外,声音透着空灵,像是忆起了很久远的事。“我在世间飘荡许久,误打误撞了神机,被加以点拨,修出人形。但世间寂寞,我便藏身铜镜休眠。沧桑百年,再醒来时已耗尽灵力,一时无法恢复人形。”

少年人最爱听光怪陆离的故事,叶仃来了兴趣,问道:“那你现在怎么有模有样的。”

“昨夜你的血液有不少助力。”

随着交谈深入,叶仃也卸去了不少防备。他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又抬眼望他,“那我这一身血够不够你用的?”

孟长宴冷不丁抬眼对上叶仃双眸,目光澄澈中竟含了几分真挚。他心中微动,柔声说道:“几滴即可。”

“好。”叶仃利落下床,走到客厅,从柜子里拿出一柄水果刀,又回到东屋。他站在孟长宴身侧,随手递给他一个杯子。

孟长宴疑惑地盯着水杯,突然瞳孔紧缩。

叶仃用手握上刀刃,另一手用力一拉。刀刃上一片鲜红,掌间鲜血淋漓。丢掉水果刀,他紧紧攥住手腕,将手掌握的惨白。悬空的手掌剧烈颤抖,他紧紧抿住双唇,让血准确滴进孟长宴手中杯子里。

“趁热乎赶紧喝,凉了该不好喝了。”叶仃用手背轻抬杯底,声音隐隐发颤,两滴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孟长宴手背,却像是砸进他的心里。

汗珠晶莹,坠进那片平静无波的深潭中激起层层涟漪。

说完,叶仃转身自顾自去找药箱,包扎伤口。再回来时,杯中已然洁净如新,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孟长宴有些犹豫,正欲询问,话没出口就被抱了个满怀。

叶仃比坐着的孟长宴高了一头,他俯身,双手虚虚环住孟长宴腰身,轻轻的抱了抱他。孟长宴瞬间怔住,清亮少年音从背后响起:“吸口气。”他顿时心中了然,随即埋首在叶仃脖颈处,深吸一口气。

是芬芳馥郁的玫瑰香。

叶仃感到孟长宴动作,便松开人起身。他又拿起铜镜,佯装毫不在意地说:“好了,血液、体温、气息都给你了。现在交易达成。”

孟长宴早料到他有后手,也不言语,静等下文。

“我会一直帮你修行,直到你修成正果不再需要我。你帮我取我爷爷遗物,叶家人再来闹事,你也要帮我。同意么?”

“嗯。”

见孟长宴应了,叶仃浅浅一笑,转身就走。

“与鬼交易,你不怕么?”清冷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叶仃听清。

叶仃迈出门槛的脚顿住,他抬头望了望天空,有几只鸟儿恰巧飞过。他说:“我更怕失去自由。”

人走后,冷风吹进屋内,掀起孟长宴宽松衣袖。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通体透亮的红色晶石,对着阳光看,晶石反射出耀眼光芒,甚是璀璨。

飘零世间数百年来,他头一次勾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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