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您有一点暴躁。”
烛影再次细心地把竹简码放整齐,不动声色地把炀尘没看完的往前挪一挪。
炀尘扶额凝了神,仙界的半身陷入沉眠,但沉眠之前和师兄办完那档子事儿,连带着魔界这个半身也有些疲惫。
以及烦躁。
不过炀尘深知烦躁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摆摆手示意烛影退下。
“我大概卯时之前处理完,你先下去吧。”
“您这般透支身体可不行。”烛影娓娓进言道。
“本尊若放手不管,你和古铭会处理?”炀尘又好气又好笑。
烛影却颔首,义正辞严道:“属下的意思是,您可以暂且不去仙界。”
炀尘笑不出来:“敢情我就是给你们干活的工具呗!”
烛影这才抬了眼,轻轻笑道:“主要也是看您为仙界多烦忧,不如不去的好,眼不见心不烦。”
“何况您对泊行仙君的那些心思,泊行仙君也尚不知情。”
炀尘终于又能笑出声:“不好意思,我师兄知道我喜欢他,而且他也喜欢我。”
烛影瞪大了眼睛,身形如烛火般闪烁摇曳:“原来您不是单相思啊!”
“单相思的是古铭那小子。”炀尘得得瑟瑟,“我一直都很受宠的,师兄当年为了照顾我,直接对外宣称不收徒,到如今门下都没有弟子。”
“我怎么感觉是您耽误了泊行仙君。”烛影幽幽道,“不然以他的资历和年龄,早该成为一代宗师了。”
炀尘扶着额角飞速地思考了一下,好像烛影说的并无道理。
“待会儿你把古铭叫来。”炀尘沉声说,心下想着昨日见到的那名叫今龄的小师侄也不错,正好他俩是闻露白的大弟子和二弟子,直接薅过来给师兄做徒弟不算亏。
不过就是古铭这小子堕了魔,而且有暗恋师尊的前科,有点败坏门风,要不还是问问他还有什么资质不错的师弟……炀尘的小算盘打得直响,惹得烛影都看不下去:
“直接抢人徒弟属实不算君子所为。”
“烛影,你什么时候会的读心术?!”
“……因为您的小算盘已经打在了脸上。”
当然炀尘唤古铭过来也不是真打算薅他当师兄的徒弟,只是特意召集齐左右护法,就他看完的这一系列各地呈上来的竹简做一个简单总结。
“事实证明,魔域十四州各州设一个域守,对于魔域的全面管理是有作用的。”
“但你们也要注意,今后每五百年重新换选一次域守,以防止各州割据。”
总结完毕,轮到护法发言。
“尊上,你已经在准备撂挑子了么?”古铭问。
“应该也不算是撂挑子,毕竟尊上也做出了合理规划,顶多算是有序卸任。”烛影补充道。
“不是,你们就没有一点想当魔尊的意思?”炀尘不解。
左右护法一个望天一个望地:“没有呢。”
炀尘感受到了深深的欺骗,想当初老魔头在时,可是信誓旦旦向他保证过,魔尊这位置被众魔虎视眈眈,每每争夺都会战得生灵涂炭打得头破血流。
炀尘为确保继任者的素质,还着手亲自提拔,结果提拔上来的这俩……
“尊上,您看您才两千岁,再多干个四五千年也还不到一万岁,这么早卸任实属浪费您的雄才伟略。”烛影再次捡拾起她溜须拍马的技能。
古铭则连连点头,扮起了捧哏:“左护法说得对。”
“你们这是生怕我活到一万岁。”炀尘咬牙切齿。
“我们希望您/你活过千千万万岁。”左右护法由衷而又默契地说道。
那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炀尘耐住性子,没把竹简摔得到处都是,只挥袖把这俩倒霉下属打发走:“下去下去,别搁这儿碍我的眼!”
一个二个倒霉的糟心玩意儿!
在大殿里郁闷地负手踱步转圈圈,炀尘好一阵都没法平复心绪。
继任魔尊这事儿倒是其次,重点还是师兄对他的隐瞒和躲闪。
只希望师兄不要拿身体来开玩笑。
坠入魔界好些年,炀尘以为自己已经历练到可以独挡一面的程度,但一遇到师兄的事,还是会忍不住慌了阵脚。
左右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他也只有对着那黑洞洞的壁画长太息:只能静观其变了。
再有就是宗门的事务,师兄对此果然是有心无力,毕竟再怎么说现任掌教是闻露白,师兄再插手管理只会名不正言不顺。
至于今龄那孩子,炀尘接触不多,也还需要多考察。
啧,再找个时间私下问问古铭,他和今龄是同一批次入门的,想必跟他这师弟还算熟悉。
若是品性纯良,那就再好不过。
思虑至此,炀尘重新踱步回桌案后边坐下,半靠在软榻上合了眼。
神思回到仙界的半身,浑身上下那股子酸痛劲儿愈发严重,炀尘不得已在泊行身上多趴了一会儿。
但趴着趴着感觉不太对劲,泊行身上烧得厉害。
炀尘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抬手拂亮洞府内的钟乳石,一手捏过泊行手腕渡去真气,再一手掐诀看日月镜:他这一遭昏睡竟然过去了五日。
奈何泊行已然昏迷不醒,真气便是如何都探不进去——接近大乘期的修行者,天然会有一种保护自身的防御力。
若他不自行同意,旁人是如何都不能把真气送入他体内。
“你别吓我,师兄。”炀尘无法,只得捏诀先行为泊行降温。
一面降温,一面呼唤,喊着喊着眼泪先下来,吧嗒吧嗒掉泊行手背,涓涓成了河。
“师兄,你醒一醒啊!”
一时间竟也忘记自己是叱咤两界的魔尊,忘记这一千多年时时铭记的从容冷静,满心满眼只有怀里滚烫虚弱的师兄。
早知道就该时时守着,片刻都不分神。
“师兄,你快醒醒……”
哭着哭着嗓子哑了,怀中人动了动,抬了眼皮:“哭什么?”
声音气若游丝,炀尘一听哭得更惨:“啊呜,师兄,你终于醒了!”
说实话,哭得眼睛肿成核桃、上气不接下气的炀尘,确实有几分小时候的可爱。
泊行到底还是有几分良心,没让崽子继续泪流成河。
“都说了,入定几天是很正常的事情,干嘛大惊小怪。”
神色如常地用袖子给炀尘细细地擦眼泪,怎料这崽子越哭越凶,嗷呜嗷呜地连话都说不清:“师兄,你别哄我……”
“你烫得跟个火盆似的,但你明明修的是冰系术法啊!”
这孩子长大了,不好忽悠了。
泊行思忖片刻,最终决定打马虎眼。
“你看我这不没事儿吗?别哭了昂,眼睛都哭肿了。”
炀尘抽抽噎噎地瞪他,好半晌憋不出话来。
泊行咬咬牙,豁出去般在人眼角嘴唇轻点了两下:“你摸摸嘛,都不烫了。”
“因为我刚给你降了温!”炀尘打个了个哭嗝,强硬地把泊行往怀里搂,“有什么事情你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不好吗?”
打马虎眼也不行,看来是真把他给吓着了。
“又不是多大个事儿。”泊行抬手揉乱他的高马尾,“我自己能摆平。”
“而且我不是也告诉过你,很多事情只能够自己解决吗?”
“嗷。”炀尘隔着泊行单薄的里衣,不轻不重地咬了他一口,“我担心你。”
“知道。”泊行给呼噜呼噜毛,“我身上都是汗,你还咬。”
不说还好,一说又被咬了口。
“师兄,要去沐浴么?”咬完才磨磨蹭蹭地将泊行松开,眼眉低垂着委屈巴巴。
泊行就这么看着他:发绳松散,青丝如云缓缓泄下,眼角鼻尖都绯红,蹙眉撇嘴整张俊脸都皱皱巴巴,身上单薄的里衣也松垮,露出优越的的脖颈与锁骨,再往下看……不能往下看了。
“嗯,我去洗洗。”泊行心虚地别开眼。
“我也要洗。”炀尘立马拱上前,把他脑袋给掰正过来,“刚刚在看哪里啊,师兄?”
“没看……”泊行脸热心跳,没来得及躲闪,就被人吧唧一口啃上侧脸。
“师兄,你睫毛都是白色的诶,好好看。”
不掉眼泪就开始耍流氓,泊行赶忙拍开他:“沐浴去。”
滑入水池后,炀尘可算不扒拉他了,只扣着他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手腕画圈。
痒酥酥的,泊行并不反感,就着这股劲儿倒迷糊了起来。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压制由心魔作乱碰撞出来的元神裂痕,奈何只能压制,无法修复。
好歹没再出现幻视心魔的症状,不然炀尘一直赖他身边,早晚都得露馅儿。
当然泊行也知道,事情不解决一直靠隐瞒没什么好处,眼下也只有尽自己最大努力想办法。
若是被炀尘知道他心魔由来,肯定又会自责到掉眼泪。
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师兄,走神了?”炀尘捏捏他手腕,忽然好大一只又扑进他怀里。
“嗯……想起以前的事情。”泊行半真半假道,“你小时候可不愿意沐浴,一沾水就哭。”
“那是师兄你给我洗澡的手法太粗暴了。”炀尘凑他耳边控诉道,“直接把我扔瀑布里,我差点都被冲走了。”
“那又不是在洗澡。”泊行解释道,“那是在督促你修炼。”
“……所以你该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洗澡了吧?”
敢情还是我的问题咯?
泊行被气笑:“但跟我一块洗,你还是乐意。”
“嘿嘿,跟你一块洗很安全,不怕被淹死。”炀尘得瑟地蹭蹭他。
“等你抽条长高后,这池子的水根本淹不到你。”泊行较真道。
“那时候跟你一块洗,就是有别的目的嘛。”炀尘理所应当道。
泊行扒拉开他,有些紧张地问:“你那会儿几岁?”
“满两百岁了,师兄,你别紧张。”炀尘会意,“如果不修仙,早就可以成婚。”
“两百岁也才我肩膀高……”泊行越想越不妥当。
“师兄,打住,打住!”炀尘忙喊,“往事莫要多提!”
泊行自怨自艾地解释道:“我不是笑你身高,只是想着我确实做得不妥,不该你情窦初开时,还与你过分亲密无间。”
“师兄,我倒乐意你再跟我亲密些。”炀尘无奈地勾勾他的手,“另外就是,我如今长高了,大概比你还冒出一些。”
泊行眯了眯眼,注意力顺利被转移:“你确定?”
“确定,待会儿就可以比一比。”炀尘自信满满。
泊行刚要打趣,结果他又眼眸晶亮地补充道:“如今我也可以护着你了,师兄。”
师兄大概就处在我师弟好可爱和我师弟好英俊二者间反复横跳,一边愧疚一边不好意思再一边又忍不住。
至于师弟,莽就完事儿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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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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