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甚至在教她门下的弟子结剑穗。
玉凌常常跟玉泱两个斗嘴,厮打在一起。
这是真实的他们吗?
还是得到了某一个人的懿旨让他觉得天墉城就该是这般模样?
既然你们这么乐于演戏,那就继续演下去~
只是我百里屠苏不想看了!
不过,擒贼先擒王。
去寻陵阳他们询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得到首脑的首肯,陵阳敢开口说实话吗?
与其费这个力气去听一堆假话,倒还不如采取直接一些的手段!
在百里屠苏往前走出六步之后,陵越猛地站起。
其周身的灵压也被提升至八成。
以他为中心,形成了向内翻卷的罡风。
他的掌门袍服也因此猎猎作响。
右手一握,霄河剑便紧紧在手。
百里屠苏劲装的衣摆也被罡风掀起,但百里屠苏却没有任何动作。
猛地,一道剑气飞来。
百里屠苏一直保持着警惕,这个时候也不慌不忙,亦是右手一握,归鸿便紧紧拿在手中。反手一格,发出‘嘭~’的一声,与霄河剑相撞。
百里屠苏微弱地勾了一下嘴角:“怎么?还想像以前一样以武力压制我?内力空虚的你,究竟能有几分胜算?”
陵越的脸几乎凝成了一块冰,什么表情都没有,阴沉得可怕,握住霄河剑的右手手背,青筋直冒。
话不多说,继续攻来,势如破竹。
百里屠苏亦是不甘示弱。
两者很快就缠斗在了一起。
这一次的打斗,比起擂台上的空明幻虚剑对决要猛烈得多。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一场你死我活的对决。
是夜,明月高悬。
一把幽蓝色的细剑和一把火红色的细剑交叉着插入玄古居的空地下三分。
玄古居的三楼人影幢幢。
虽然从花窗中透出的灯光暖融,但从窗户的缝隙中透出的鞭声却极其的骇人。
其间,只夹杂着一人稍显粗重的气息以及一人忍耐的闷哼声。
天际泛起了鱼肚白,好像这玄古居才改弦更张。
午后的阳光或许是有些刺眼,但此刻玄古居的三楼却没有阳光直射,反而有些阴凉。
躺在床上的其中一人,眼睫微颤。
片刻后,便睁开了双眼。
看着浅金色的床帐,微微有些恍惚。
浅金色...
哦~
这是在玄古居。
反应过来的陵越深深呼出一口气。
果然,这种两败俱伤的耗损,着实是让他都变成脑部受到重创未曾治疗利索的人了。
什么都恍惚了。
还得慢悠悠转个弯儿才想得起今夕是何夕。
这可委实糟糕得很~
动作轻悄地坐起身来,靠在床头。
在床榻外侧的左手举至面前,看着掌心,微愣。
眼睛聚焦,隔空取过附近飞瀑的一份清水。
看着清水呆在掌心,此刻还能感受到清水受到阳光照射之后的温热。
暗运气力于掌,很快掌心之上就升腾起一阵白烟。
白烟并没有四散而去,仅仅只是似流云一样逐渐聚集在掌心的上方,慢慢团成一颗白球。
白球将最后一丝白烟都收了去,缓缓滚动起来。
看着这么一颗白球,陵越眼底滑过一丝金光,抬手就捏碎了这颗白球。
果然,这个办法确实奏效。
只是...
陵越的目光落在了百里屠苏鞭痕纵横的肩头之上。
此刻,百里屠苏沉沉地睡着,丝毫不知近在咫尺的陵越究竟有何响动。
陵越抬起右手,想要去轻轻拂过那些可怖的鞭痕,但在距离鞭痕还有一寸距离的时候,却猛地收回了手,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
哎~
难道人的经历真的会在人的这一生当中打下深刻的烙印吗?
焚寂的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为什么屠苏还是有这么重的不安全感?
幼时就是这样。
因为乌蒙灵谷的惨案,因为失忆,因为焚寂煞气的折磨,因为师尊为其耗费修为,因为他陪其度过难捱的夜晚,屠苏便对周遭的一切有那种一切都是奢求而来的感觉。
甚至觉得分明是触手可及的东西,但实则为水中月镜中花,若真的伸手去触摸,便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由此,幼时的屠苏看着好好的,实则很怕师尊或是他对其有负面的想法,常常自怨自艾。
只要对方的态度稍微有一点点变化,屠苏就很像是刚刚才把触角伸出壳子的蜗牛一下全部缩回了壳子的最里侧去。
也因着这种情况,屠苏这个爱钻牛角尖儿的习惯,真的曾经一度很令他头疼。
只要屠苏认为自己错了,你再怎么跟他说,他没错,他还是会认为你在诓骗他,你在为他宽心,实际上他错得离谱。
这种情况在玄古居的时候,简直就叫做是轮番上演。
那时,他即使知道,屠苏是焚寂剑灵,但却仍旧难以去将他当做焚寂剑灵对待。
也是由此,才对屠苏产生了感情。
并且,从实际上而言,屠苏确实是屠苏。
唯有煞气发作的时候,才能感觉到焚寂的力量。
他自然可以将屠苏当做一个普通的孩子去对待。
因着那时的他是首席大弟子,手中有教导师弟们练剑的责任。在那个时候,他就非常明显地感觉出了屠苏的武学天赋。屠苏的天资真的比前山那些弟子强上太多,在习剑练剑一事上也省心太多。
当他就要这么认为屠苏是个省心的孩子的时候,却给了他晴天霹雳——屠苏是一个极爱钻牛角尖儿的家伙儿。
这简直比那些弟子把剑练得糟糕还要让他感到痛苦。
然而,这还不是最痛苦的。
最痛苦的来源于两者之间的纠缠。
钻了牛角尖儿的屠苏,屡次逼得他不得不动手,非要搞得遍体鳞伤,好像才能将这个牛角尖儿给打碎,里面那个努力钻的人才能从坐井观天到豁然开朗。
他在回溯镜中见过曾经乌蒙灵谷的惨案,以及韩休宁的抉择。除了幽都的那一段事情,他其实还算清楚屠苏的遭遇。
也正因为清楚,再加上看见施加空明幻虚剑剑印的时候,屠苏有多痛苦,抱起屠苏的时候,屠苏有多轻,他才心疼屠苏。
其实,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他似乎生来就缺失心疼的这种功能。
或许这样来说也不完全对,应该说是他这种心疼的感受,在遭遇同样情况的时候,他只有普通人一半的感觉。
这很有可能还是因为明黄色的遗存。
帝王之家,生来便是争夺,不死不休。
若真的心肠软的跟那破布似的,怕是还不如重新投胎算了。
也正因为如此,若当他有这种心疼的感受的时候,那一定是情况非常的糟糕了。
以往不是没有看见过很多弟子前去涵究那里,站着进去,最后被拖着出来。
但这真的掀不起他心里的一丝波澜。
他常常冷淡地看着这一切,像是天墉城的那块界碑,就那么杵在那儿,却古井无波。
他是首席大弟子,手中也同样有类似涵究的处罚之权。
他也常常处罚弟子。
甚至很多时候,他还是那个监督行刑的人。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他就坐在碧云阁的院中,看着那些犯了错的弟子被摁在刑凳上,那些拿着刑杖的弟子轮圆了胳膊,使劲挥舞着刑杖,恨不得将人给活生生砸死。
即使那个时候知道这其中可能有人在公报私仇,知道他的处罚其实很重,但他的心当真平静如冰。
即使那些受罚的弟子表情狰狞得到了可怖的地步。
即使那些受罚的弟子惨叫声震耳欲聋。
他还是没有任何感觉,只是冷眼地看着这一切,确保责罚的执行。
他与陵阳之间,既是战友,也是上下级。
甚至来说,他花在陵阳身上的精力也不比花在屠苏身上的少。
如此一来,差不多的付出,便更能比较这种从心底深处传出的微弱震颤究竟是何等模样。
陵阳的确八面玲珑,的确处事周全。
但就像他拒绝清和一样,他有时那种骨子里对强权的抗衡非常的执拗。
或许这确实和他身处的宋家有关。
宋家就是一个极其强权的家族。
只要是宋家的族长的任何决定,宋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敢说不字。
但偏偏陵阳的父亲就是敢说不字的那个人。
然而...
也许,陵阳是从他那个具有反叛精神的父亲那里继承来了这种执拗。
也许,是他本人十分抗拒跟宋家有关的一切。
也许,还跟他去照看玉凌玉泱的时候,被宋家的人逮了个正着,拉进家族的祠堂中,遭受非人的折磨和处决有关。
总之,陵阳这个人,给他来软的,他反而还能接受一些。
给他来硬的,很可能收获的便是玉石俱焚。
但在不了解宋家的事情的时候,他却不知道陵阳是这样的人。
有一次,他跟陵阳之间关于一件事有了非常剧烈的冲突。
那个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平日里极有分寸的陵阳会那样强烈的反对他。
但他却有他自己的思量。
陵阳的想法虽然不算错,但对于他的布局而言,却显得迂回了些。
他不想在那么一个时刻再采取保守的方法去做。
机会稍纵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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