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载之后?”裴清漪檀口微张,袖中罗帕忽被绞紧——炼师言语似谶似幻,可那双映着银杏的眸子却蒙着雾。她见顾影怜转首避了目光,便将疑窦压回心底,只让秋风卷走了未尽之问。
林惊风道:“三藏法师以身为筏,欲渡迷津。疆埸之界、种姓之防,实违其普度宏愿。”
顾影怜道:“后世更将求法路撰成《西游记》传奇。借这神魔鞶囊,倒真画尽了世态人心。可叹那孤僧反作了陪衬——火眼金睛的猴精成了取经人,五万里血路求得的贝叶真经……”,她忽扬手接住一片坠叶,“倒要问是否值得?依我看,真经何曾写在纸上?不过教人懂了,纵被八十一难磨尽骨血,也要从黄风怪铁爪下挣出第九次喘息!”
“千载之下,此处名唤‘大唐不夜城’。朱栏玉砌间列置‘大唐群英谱’石像,囊括李白、杜甫、怀素、柳公权、吴道子、张萱、孙思邈、僧一行、玄奘等一代风流人物。另塑‘万国来朝’群像,昭示当年四夷宾服之盛景。市中摩肩接踵,异域装束的娘子们反绾堕马髻,殊方少年错系革带,倒添几分憨态。华清池畔夜夜笙歌,《霓裳羽衣》清音袅袅,水幕映照骊山,恍若贵妃霓裳羽衣舞时,脂粉香犹在。历史若筛,滤尽血泪沧桑,唯余金砂落掌心。”
裴清漪静聆顾影怜文白错杂的荒诞预言,广袖下的指甲掐进掌心。炼师描摹的盛景越璀璨,那字缝里的苍凉越刺骨——可她终究只是俯身拾起一柄银杏小扇,将惊涛锁进秋水般的瞳仁里。
林惊风道:“人者,本秉天地一气而生,当循自然之道。眼前秋风拂鬓、雁影横天,此乃四时造化之馈赠。若能知足而揽此刻,随物而观本心,便是合于庄生‘与时俱化’ 之理——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能与清风明月共片刻逍遥,亦为人生至足矣。”
檐角铜铃骤响,碎金般的银杏叶在狂风中翻涌如泣。雁阵划破铅云,唳声坠在琉璃瓦上,震得满寺寂寥作响。顾影怜望着南飞雁影,喉间骤然泛起故土难归的苦涩——这是穿越以来,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或许再也回不去那个充斥着金属与数据的时代了。
早高峰地铁里摩肩接踵的人群,写字楼中永不停歇的键盘敲击声,还有凌晨两点灯火通明的机场候机厅。那个时代看似繁华自由,实则将她困在永无止境的循环牢笼里。即便能在深夜与罗娴珍激烈争论 “生活质感” 的写作,即便享有现代女性的种种权利,却始终逃不脱被异化的命运。而此刻,耳畔唯有风声掠过山林的呜咽,眼前尽是被礼教层层桎梏的大唐天地。
穿越后的她,总以破罐破摔的姿态直面一切。面对危机时的果敢勇猛,不过是绝望催生的麻木铠甲。可当意识到自己与这个时代之间横亘着难以跨越的文化深渊,那种被流放般的孤独感便如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唯有林惊风相伴的温暖,成了她在这陌生时空里唯一的归处。
“顾炼师,你看那边!”裴清漪忽然轻轻拉了拉顾影怜的衣袖,指向塔后幽静的碑林小径深处。
只见一个身着半旧墨蓝劲装的青年,正背靠着一块巨大的石碑,席地而坐。他约莫二十出头,面容轮廓分明,带着几分风尘仆仆的坚毅,眉宇间却锁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沉郁与疲惫。他手中拿着一块干硬的胡饼,缓慢地咀嚼着,目光失神地望着满地金黄的落叶,仿佛与周遭的游人格格不入。他脚边放着一个狭长的、用粗布包裹的物件,形状奇特,隐隐透出金属的冷硬质感。
林惊风的目光在那青年身上停留片刻,眼神微凝。此人呼吸悠长,坐姿看似随意,实则周身气机凝而不散,尤其握着胡饼的手指关节,粗粝有力,显然是常年习武之人。更让林惊风在意的,是那青年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警惕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
“此人气度沉凝,隐有风霜之色,似江湖客,又似……”林惊风低语,后半句隐去未言。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不加掩饰的凶戾之气!七八个身着统一黑色劲装、眼神凶狠的汉子,手持长短兵刃,如狼似虎般冲入碑林,目光瞬间锁定了那蓝衣青年!
“姓萧的!看你这回往哪里逃!”为首的麻脸大汉厉声喝道,手中鬼头刀寒光闪闪,“乖乖交出东西,给你留个全尸!”
碑林间的游人顿时惊慌失措,四散奔逃。那蓝衣青年猛地抬头,眼中疲惫尽去,爆射出两道如电精光!他一把抓起脚边的粗布包裹,身形如猎豹般弹起,厉声道:“‘黑煞门’的走狗!东西在此,有本事来拿!”他唰地一声扯开包裹,露出一柄造型奇古、通体黝黑、隐泛暗红纹路的连鞘长剑!剑柄处镶嵌着一枚血玉,分外妖异。
原来,这血玉古剑乃是一件上古神器,据说拥有神秘的力量,能左右天下局势。而“黑煞门”背后,正是魏博节度使田悦。田悦野心勃勃,妄图称霸天下,听闻血玉古剑现世,便派“黑煞门”的人四处追杀持有古剑之人。那蓝衣青年名叫萧翊,乃是前朝皇室后裔,身负复国重任。他偶然得到血玉古剑,便成了“黑煞门”的眼中钉,肉中刺,一路被追杀至此。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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