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氛围奇怪的很。
车内重归平静,林付平悄悄打量起这个小道士。年岁不大,或许有十二、三了?也说不准。肉乎乎的脸上全是雨水,眼眸漆黑,嘴角上翘笑嘻嘻的。一身灰袍破烂不堪,说是道士,却怎么看怎么像是个要饭花子。
他仰头猛灌茶水,溢出嘴边的茶水顺着嘴边流下。这不算优雅的动作却让林付平注意到了他背后的东西。
那是一把剑。
剑身被青布包裹,沿着剑身至剑柄处有两指粗细的红绳紧紧地缠绕着。
林付平心里嘀咕,这剑看着不太吉利啊。
“你别怕,它不是邪物。”像是看穿了林付平的疑虑,小道士扭头,道:“剑为百兵之君,这傍身的东西,惩恶还是扬善全在人心。”
林付平似懂非懂,点点头。他拿着手巾替小道士擦去身上的雨水,不经意间把他拉到自己这边。
“不知小道长道号,在哪个道观修行呢。”坐在里面的黑衣女人冷冷地问道。
那小道长晃着高梳的道髻,这会儿喝了热茶脸颊红润,越看越可爱。他放下杯子,拱手作揖称道:“慈悲、慈悲,我名本青,天地为家,四处漂泊。”
说着转身看向身后的妇人,夸张地行了个大礼。
“这里谢过夫人。”
柳鱼眼也不抬,左手细细摸着右手腕上冰清玉润的镯子,反问道:“小道长刚才说,惩恶扬善皆在人心。不知道长如何分辨人心。”
虽是蒙着黑帕,可林付平却能感受得到妇人的眼神,那眼神狠厉,寒光逼仄。
这位夫人怎么突然对这个小道长生出这般恶意。
思来想去,再回想着今晚接连遇到的事。他心里起初有些惊恐,也是一瞬间,他又放下心来。
本青似笑非笑,惬意地靠在软枕上,神态举止完全不像个十几岁孩童。
“你救人心切,还在路上帮助不认识的外人,实在心善。”小道士抓起瓷杯抛上抛下玩得好不开心。“可话又说回来,所谓正邪不两立,看到鬼魅害人,我这职责所在,我得管啊。”
话毕,那杯子如箭离弦快速击向柳鱼。柳鱼旋身躲过,小小的瓷杯却把结实的马车打了洞穿。
柳鱼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双手一甩长袖如蛇直袭本青正脸。本青微微侧身右手灵活一抓,左手一挥一张黄符已然夹在两指间。
柳鱼顿时脸露惊慌之色,扯断衣袖扭身就要跑。
可那黄符却先一步打在她身上,浑身如同扎满毒刺一般,疼得她撞碎车顶翻身滚进雨中。
一道惊雷顺势落下正中柳鱼,柳鱼蠕动了几下便没了声息,狼狈地趴在泥地上一动不动。
车外那两个老夫妇脸色一变,作势要擒本青。
本青身后的剑此时嗡嗡作响,像是在悲鸣。他斜眼看了看那剑,掐指作法,一挥手,面前的地面轰然塌陷隔断了两夫妇与车中的自己和一旁惊呆的的林付平。
“你二人虽道行未深,可也算有些修为的精怪,难不成一心要为了那女鬼毁了修为,断了前途。”
二精怪却不听他言语,铁了心地冲杀过来。
林付平见状,着急忙活地去拉那小道士。
他一个普通凡人哪抓得住这小道士,眼见本青麻利地又掏出一把黄符,那黄符化作火球飞向二怪。二怪无法闪避,周身焰火不灭,嘶吼声回荡在山谷中,不多时就烧为灰烬。
漆黑灰烬和着雨水蜿蜒的流下山崖。
林付平眼见这两人已无救,抬脚下车,想趁乱去看柳鱼如何了,想着是能保一个是一个。
这小道长面善手狠,做事果断,其实自己的怕的,可是到底也是修行之人,想来也不好对自己一个普通人做些什么。
他这后腿还没下落,本青却冲着林付平狡黠一笑,手急眼快地拽住他的手将他拉到眼前。
“你不忍心我除了她?”
这话本青是嘴角带笑说出来的,可林付平看得清楚,那双明亮的眼睛死水一般毫无感情。
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孩童。
略微思索,林付平拿定主意。
“你和她的恩怨我插不了手,可她到底没有害我,我有些事要问她,你让我问完。”林付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接着道:“你本领高强,还有什么可顾虑的。”说完挣开被本青抓住的胳膊完头也不回地跑向柳鱼。
本青堆着人畜无害的笑看着林付平跑了过去,也没了刚才的凶狠劲,盘着腿坐了下来。
“夫人,可还好?”
柳鱼此时全无初遇时的华贵模样,蒙脸的黑帕也在刚才的打斗中甩飞。林付平也顾不上失礼不失礼,扶起柳鱼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林公子,我决无加害你之意。”柳鱼一脸苦涩,“这东西你收好,我先去了,再会。”
空旷的山路突然刮起一阵旋风,风雨迷了林付平的眼,一瞬间原本趴在泥地上的柳鱼便没了踪影。他环顾四周急寻那人,攥紧的手中有什么东西硌的手心疼。
——是根断了的木簪。
还没等他惊讶这东西怎么会在柳鱼手中,马车那边本青大声喊着他的名子让他过去。
林付平急忙将断簪收回怀中。
“果真不好抓呐。”本青垂眼意味深长地看着林付平,也不等林付平解释,站起身来打了打身上的泥点子。
“小道士我先走一步了。”
瞧着眼前头发凌乱,模样好笑的林付平,淡淡道:“林公子,日后孩子的满月酒我可是要讨一杯的,到时可不要叫人撵我呀。”
话一撂下,这一个翻身跳入雨中,林付愣神的功夫本青便不见了人影。
一个两个都是莫名其妙地来,又着急投胎似的走。
看着眼前破烂的马车,那马儿似是懂了他的心思,仰头头冲他哼了一声。
林付平觉得自己怕不是梦魇了,一晚上发生的事不过是梦中的场景。
可胸口里的半截发簪却真切地躺在自己怀中。
日出东方,昨夜乌云压顶的烦闷感顿时全无。
林付平抹了把脸,折腾了一夜困意上头,摇摇晃晃地扎进车上的软铺上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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