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师父在时,我从未下过山。师父不在了,我便不愿长久在一处待着。

我想离开鹿云镇。

想离开这件事,起初我只跟老板娘说过。老板娘体弱,她只低头为我上药,并不理会我的言语,我再说时,她叹了一声气。

我又提。

她温柔似水地看着我:“小沙弥,我不是不同意你离开。只是怕你不知道要去哪里,你孤孤单单一个人,在这世间漫无目的,这滋味不好受。

我那时既捡了你,便是希望这世间少一孤家寡人。”

老板娘体质虽弱,但举止从容、言谈大度,从不失半分傲骨。

她讲的话,我一向没来由地悉数照做。

就像那天我浑浑噩噩地躺在长街上,由着众人递我烈酒,取笑我,不停地让我念“往生经”,她突然出现,为我披上一件大氅,眼中全是破败不堪的我,说:“随我来。”

我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跟随她回到客栈。

唯独离开这件事,在这里待得越久,我越坚定。

因为这世上的人都会像师父一样,离开。

老板娘也会离开,产生感情后的离开是很痛的。我不想再痛,也不想谁为我而痛。

所以,我决定继续前行。

了了找到我,问我是否真的要离开。

我停顿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她。了了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她总是一副对我很凶的样子,可实际上,她同老板娘一样,十分关心我。

初来这里时,偶有三五爱起哄的人前来戏谑我,了了会强势地站在客栈门前,大声地骂过去:“一群兔崽子,没事别在老娘的地盘看热闹,谁敢再多说一句,老娘割了他的舌头!”

我不想让她失望。

“切!你知道吗?我之前非常非常讨厌你。但现在你说你要走,我又不那么讨厌你了。”

了了在我的房内茶桌边坐下,自然地给自己倒了盏茶:“既然你要走,走之前,我给你讲个这小镇中再无第三人知晓的故事。

你一直以为老板娘是体弱才药不离口,其实不然,老板娘早已病入膏肓。

我之所以留在这儿,是打算等孑然一身的老板娘去世后,取得这间客栈以及她宝贝的那支金簪。

之所以讨厌你,是因为你不走,便多了一人与我抢这些钱财的风险。

嗯...该从哪里跟你讲起呢?是她那一身病?还是她那支宝贝不得了的金簪?抑或是早点儿盼她死的我呢?”

正说着,了了低头侧目看向窗外的太阳,告诉我,她准备去煎药了,让我等她煎完药,随即她火急火燎地往小厨房跑去。

今日客少,我也无事,索性拖着又痛又痒的瘸腿跟了过去。

了了瞥见我,漫不经心地嘲弄一句:“和尚也有这么重的好奇心呢?”

我看着她用一把蒲扇,小心且谨慎地扇着药炉中的炭火,木炭被这颇有节奏的扇风扇得“劈里啪啦”自在作响。

“你明明不希望老板娘死。”

了了是很拧巴的人,她虽言语刻薄,可从未真正害过谁,甚至在不知不觉中,已全心全意地为对方好。

比如,了了身体康健,可她身上的药味儿,一点儿也不比老板娘身上的药味儿轻。

“你...其实很希望老板娘活着吧?”

了了恢复了往日对我厌恶的表情:

“说你笨,谁知你是真蠢。

既然你想听,那我便将老板娘的故事讲给你听吧。

老板娘原名金芝,乃山东济源富商金藏满独女。这金藏满说来也是个趣人,他本是秀才,一心想入仕,三十七岁那年科考仍未中举,患了失心疯,出榜场一头扎进旁边的臭湖中,想要终结此生。

幸得好人相救。

他在家中卧床数月,某天,‘噔’地坐起来,匆匆将家中所剩无几的钱财尽数变卖,抛下怀有身孕的妻子,卷着所有钱财一声不吭地去了江南。

这一去,便是两年多。

待他归来,摇身一变成为富甲一方的商贾。他未曾再娶,仍将故时的妻儿接回府中,给予最大的弥补。

金藏满的妻子无福,这两年来她郁郁寡欢,为能生存耗尽身体,已是风中残烛,不多久便去世。

金藏满自觉愧对妻子,终身未再娶妻。只将他们膝下唯一的女儿当作大家闺秀悉心培养,琴棋书画,样样不落。

众人表面不说,背地里却嘲他自甘堕落,秀才不当,非当下贱商贾,又说他女儿无论学什么,都挥不去那一身的铜臭味儿。

金藏满不是不知,但他只能装聋作哑,一心培养他的女儿金芝,只盼着她能嫁入高门,为他洗去这商贾贱名。

为能让女儿高嫁,他埋头苦干,在千百般搭桥牵线中,成为一介皇商,不再是低贱商贾,同时,也为他女儿迎来一门‘好亲事’。

对方是侯门世家、书香门第,还是家中的嫡长子。

原本这样好的亲事是万万轮不到金藏满这样小小皇商的,奈何对方府内不善经营,钱财亏损厉害,大有败落趋势,只得屈服现实,降低门楣。

金藏满打听到的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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