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尉修士面色不屑,仿佛见了晦气似的呸了一口:“今儿怎么倒霉碰上你了。”
说罢,又怕惹祸上身似的,也不细查了,也不再嚷嚷着十万铢钱,只是潦草批了进城文书,让祈清和一行人赶紧走。
祈清和不太明白,为何城尉在听见那小女孩说话后态度大变。
燕泽城是四海极富盛名十里繁华场,九衢三市人烟阜盛,祈清和一进城就去找刚才那个湛蓝双髻的女孩儿,可城门口人流络绎,早就没了踪迹。
沈北歌显然很激动:“呜呜七姐姐好久不见……果然我上次见到你不是个梦。”
祈清和心思却不在她身上,询问道:“刚才那个小女孩儿,你认识吗?”
沈北歌想了想,茫然道:“没见过。”
祈清和轻轻叹气。
进了城,沈北歌对这里一切都轻车熟路,一百一十街巷熙来攘往,四周喧哗热闹。
“今年燕泽大比沈家这么大方?拿压箱底的宝贝用作彩头?那可是天女衣!”
“你快去灵镜的求道论坛上看看吧,都炸锅了。”
求道论坛是修士间最通达热络的隔空交流平台,前些年由最擅长机巧奇门的学宫一举普及。
听得这嘈杂话语,祈清和不禁好奇:“燕泽大比?”
她知晓四海十洲一向热衷各类比试,上至仙盟主办的十洲论道,下至各宗各派的师门大比,切磋请教层出不穷。
“哦,这个我熟!”涉及沈家相关,沈北歌非常踊跃,连忙发言。
祈清和挑眉。
沈北歌目光灼灼:“简而言之就是沈家主持的论武比试,今年格外引人注目,是因沈家将天女衣搬出来了。”
祈清和想了想,确定自己没听说过“天女衣”这个法宝。
沈北歌继续解释:“听闻天女衣是以祥瑞天女燕的落羽编制而成,可预吉知凶。”
祈清和顿时明白“天女衣”的独特了。
在四海十洲,一般怎样去判断宝物的价值呢?通常而言,以天地自然所孕育之物最为珍贵,譬如并蒂花、天女衣。
这种从自然生灵上落下的存在,一面世皆会引起举世惊涛骇浪的争抢,向来可遇不可求。
不过她对天女衣没什么兴趣,也对这个比赛没什么兴趣。
祈清和想了想,反提起了另一件事:“你要去拿回并蒂花?怎么拿回?”
“偷。”沈北歌毫不犹豫,“沈家不是给我安了个‘私窃仙药’的罪名?正好让我坐实了。”
祈清和哑然,想了半天只能干巴巴道:“那你……多保重。”
沈北歌点点头,她将祈清和送至城东一家客栈门口,又检查了一番自己的行囊配装:“多谢祈姐姐以前对我的种种帮助,若我还有命归来,自当报答。”
祈清和叹息:“你以保全自身为上。”
沈北歌点点头,而后极为潇洒地一抱拳告辞离去。
祈清和陷入沉默思忖,应知离看向她,反而笑了:“看你神情,也想跟着沈姑娘一起进沈家山庄?”
祈清和有点惆怅:“我只是在思索我如果潜入沈家,又该去哪儿偷到梦回毒的毒方?”
她厘清了思绪,又补充道:“还有,刚才出现在城门处的那个小女孩儿如今又身在何处?”
他们二人一边交谈,一边掀帘进了客栈,刚迈进门,就听得大堂一阵喧哗声响起。
“你一个小孩儿不要吃糖太多!当心得虫牙!”
“你吃了才会虫牙!”
祈清和循声看去,只见大堂正中央,一位拂紫锦衣的小少年正和一个娇小的双髻小孩儿正为一罐蜜饯糖争执不下。
她一时愣住。
“你放手这最后一罐糖是本公子先看上的!”
“我不!”
那少年她不认识,可那和他抢糖的小孩儿,分明就是方才城门口帮忙解围的丫头!
小梦说她叫什么来着?
燕玉真。
客栈掌柜见状惊恐尖叫:“燕泽大比明日便是初选开幕!饶了我这薄利小店吧!”
这一闹,陆陆续续引得诸多修士围拢上来,众人亦自然注意到眼下遽然出现的湛衣双髻小女孩儿。
“她怎么在这儿?完了我今天注定倒霉。”
“掌柜的!她该不会是你这儿的跑堂伙计吧?那我退房!”
燕玉真趁机抢过那一罐半人高蜜饯糖,瑟缩一下,面对周围人群本能后退几步。
祈清和眸光微变,从方才她就开始好奇了,为何一路走来,燕泽城中人对这小丫头皆是一副惟恐避之不及的模样。
不过幸好,好奇的不止她一人。
与燕玉真抢糖的紫衣少年也愣了:“你们为何要驱逐她?”
祈清和这才去打量他。
紫衣折扇,高高瘦瘦剑眉星目,带着稚嫩青涩的风发意气,环佩玎珰作响,仿佛民间话本里纵马长街最为纨绔得意的富贵公子。
有人开口解释了:“道友是外地人?姓甚名谁?”
紫衣少年皱眉:“我叫谢桓。”
谢家。
四大世家中与沈家齐名的另一世家贵族。
周围又是一阵议论声:“原来是谢家公子,奉劝一句离这丫头远点,她名号燕玉真,生而不详,言出必召灾殃,五百多年前于燕泽定居,让人叫苦不迭,退避三舍。”
“方才城门动静你们不知道?此女于城门处现身,结果呢?她一出现那城梁就莫名其妙松动砸下来,把那城尉砸个重伤半死。”
祈清和一听怔愣了,他们进城后走的急,倒没注意后来之事,险些闹出人命了?
燕玉真吞咽一下,急声解释:“那城梁松动跟我没关系!是它年久失修!”
路人嗤笑:“那怎么它早不塌晚不塌?你一去就塌?”
所有人七嘴八舌嫌恶反驳着,燕玉真浑身哆嗦眼睛泛红,辩白不能。
就在她语无伦次之际,一抹青色轻轻穿过异样的目光,站在了她身前。
祈清和微笑:“六道因果相报,真实不虚,跟一个孩子又有何关系?”
此话一出,却是满堂寂静,周围人纷纷凉气倒吸,有怒骂者,更有甚者生怕晦气沾身,嫌恶离去。
燕玉真惊住了,她圆而透亮的目光颤了好一会儿,开始冒泪光。
祈清和叹气,她转身半蹲下来,这一瞧,才看见燕玉真胳膊上连片淤青,瘀血慢慢化开,青一块紫一块,像推搡挨打时留下的,新的旧的叠着,经久不散。
她目光微沉:“那个谢桓伤的?”
谢桓急了:“跟我没关系啊!我跟她也是刚见!我心满意足地刚买了糖这丫头上来就跟我抢!”
燕玉真抽噎一声:“都说了你如果吃了会虫牙!”
祈清和想,得将她带走,留在这里她只会更遭人排斥。
况且,得重新找到地方去检查她的心魔所在。
祈清和二话不说弯腰抱起燕玉真就走,跟应知离一起,兜兜转转重新去找落脚之处。
“我们去哪儿?”祈清和有点难办,这地界她太陌生了。
应知离沉吟片刻:“只能碰运气看哪里能让我们落脚了,不过带着她,估计哪里都会排斥我们。”
祈清和想了想,从芥子囊中取出一顶幂篱罩在燕玉真头上,宽大的幂篱顿时遮掩了她整个身形和模样。
应知离叹了口气,领着她在城中穿行,意外的,他方向感很好,四通八达的巷子只走一次就能记得分毫不差,没多久,就带着他重新寻至了一间小客栈。
祈清和看着他的背影,又想起了上次见到的,恍若错觉的那条猫尾巴。
他的方向感,该不会……是种族天赋吧。
他是只猫妖?
燕玉真伏在祈清和肩上,紧紧攥着她的衣衫,终于没忍住,大哭起来。
“呜呜呜呜呜月月——”
祈清和脚步一滞。
她在喊谁?月月是谁?她的亲人朋友?
新落脚了一间客栈,客栈最近得了沈家命令要严查每个进城出城者,掌柜因而多盘问了几句。
“公子和姑娘是和关系?抱歉我们最近在追查一名通缉弟子。”
祈清和想了想准备扯个身份胡诌过去:“同伴。”
掌柜狐疑:“真的吗?看着不简单啊。”
祈清和眉梢跳了跳,继续瞎扯:“兄妹。”
掌柜又几番犹豫打量,一男一女,相处和谐自然,女子还抱了个孩子在怀里,这种特征……
“你们真的不是一家三口吗……?”
祈清和眉梢又跳了跳,就知道这种时候没法解释,没办法,又不可能说怀里抱的小孩儿是你们眼里的灾星。
她不得不沉声道:“什么关系都好,他是我包养的情郎都行,总之能让我们落脚吗?我们并非沈家追查的通缉者。”
燕玉真在她怀里微微一僵。
应知离面不改色完全没打算解释。
掌柜忙不迭点头:“哦哦,您请,客官您请。”
祈清和心中松了一口气,她利落付账,正准备去房间时,就听见掌柜忽然几步又追了上来,出声拦住了她。
“姑娘稍等。”
祈清和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怎么了?这人难道时认出了燕玉真的存在?想赶他们出去?
“何事?”她问。
只见客栈掌柜看了看她身边的白衣公子,又看了看她怀里的孩子。
“姑娘,就是想冒昧提醒一句。”
掌柜神情更复杂了,甚至有些惊恐。
“就,兄妹之间不能成亲,他还是您包养的情郎……若您家人找上门,本店不负责替您守口如瓶。”
祈清和:“……”
啊这,您究竟想象了怎样一出伦理大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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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宅土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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