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雎看着他动作,心底泛起柔软的涟漪。她没说话,静静看着他。
他手套上沾了些湿痕,他并没有很介意。
鸣雎忽地想起来,他那天下楼时说过,他不挑食。
嗯,他不挑剔的。
是的,他本人是不挑剔的,可惜他身体会过敏。
鸣雎也拿起棉签,走到他身旁,尝试帮他。小猫在他手中很乖,很快就排完了便便。
处理完小猫,祁载阳丢掉手套和口罩,带鸣雎一起去洗手。
他洗手很细,动作一丝不苟,甚至手背都被洗出了红印。
他的手很好看,骨线流畅,手指修长,骨节处微微泛红,是洗得太用力了,留下的痕迹。
手背青筋也漂亮,青筋上有两处针眼。
鸣雎定睛一看。
是针眼……没错的,是留置针的针眼。
“你的病很严重吗?”鸣雎急问道。
祁载阳顿了一下,拿手帕盖住手,吸干所有的水分。他低头笑道:“还好。”
他没有再多说,只是转移话题道:“你家长要来这次动员大会吗?”
鸣雎惊出一身冷汗,她低着头不回答,再没心情问他病情。
祁载阳转身面对她,他的目光仿佛看穿了一切。他说道:“如果不方便的话……正好,我家长也不方便。”
“他们很忙吗?”鸣雎问。
谁家父母会不想参加孩子的风光时刻呢,再忙也会想法子抽出时间的吧。
祁载阳却说道:“他们太忙了,不会来的。”
鸣雎“:啊,抱歉,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
祁载阳:“没有,只是想说,如果你父母也不方便的话,那我们就都不要家长来了,这样老师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谁也不尴尬。”
“好呀。”鸣雎笑起来,立刻答应了他。
太好了,有人和她一起承受压力。
祁载阳:“那我们就约定好了,下周发言,谁家长都别来。”
“当然!”鸣雎举起拳。
祁载阳却没反应。
鸣雎抓起他的手,用拳头轻轻撞了撞他手背。
她笑道:“好了,盟约达成,谁也不许违背!”
手却被他轻轻勾了一下。
祁载阳在学她的模样,攥拳轻轻碰了碰她手背。他弯眸笑道:“好的,盟友。”
明明是一触即分,但他身上那段冷香卷成清风,飞掠过她手指,勾勾缠缠。
她手上沾染了他的一点冷香。
鸣雎捻了捻手指,将手背到身后去。
脑袋胀胀的,软绵绵的。
她将奇怪的念头甩出去,同自己说:我们是盟友,是同谋。
是共同解决心头大患的守密人。
夜色深浓,星星挂满夜空,一闪一闪。
鸣雎离开猫舍后,一路踮着脚,几乎是跳跃着往前。她踮脚踩上自己影子,在祁载阳面前转了个圈。
裙摆盛开又聚拢,百褶裙动摇水波,荡漾在她腿上。
她倾身同祁载阳说:“祁同学,感谢你来带我看小猫,你晚上怎么回去呀?”
说话间,一辆漆黑的加长商务车驶到路边。
车门自动打开,露出车里的一片星空,星空上竟有流星划过。
鸣雎笑意微愣,意识到自己刚才问了个很蠢的问题。
他一直是有豪车接送的。
鸣雎静静看着那辆车,车里的星空真好看啊。她却没动一步,只站在那里。
祁载阳走近问她,需不需要送她回去。
当然不可以!
她住的那种地方,祁载阳怕是一辈子也没涉足过。
何况那里还藏匿着她的秘密。
她从不愿意与任何人分享,即使是同盟也不可以。
鸣雎再三拒绝了他的好意。
可祁载阳似乎不放心,同她确认几次后,他才和鸣雎道别。
鸣雎挥挥手,转身就跑。
心跳扑通扑通,她跑起来像阵风,身后似乎有鬼在追一样。
她只想去找自己的的公交站台,豪车和人都太遥远,同她没有关系。
祁载阳驻足在车门前,忽然回头唤她。
鸣雎心脏骤停,听见他说:“栗神,你到家后跟我说一声,报个平安。”
鸣雎眨了眨眼。
祁载阳站在在夜色里,衣角都飞扬,光线照得他清澈鲜亮。
鸣雎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他。
不对!栗神?!
他叫她栗神诶!
他真的记住了这个称呼!
鸣雎心情又雀跃起来,哼着歌跳上回家的公交。
动员大会的危机解除,之后几天,鸣雎做题都顺畅了起来。
唯一令人担忧的是,妈妈近来的症状愈发严重,到了周末,她带妈妈去医院复诊。
医生开完药,说妈妈病情加重,最好住院养疗。住院费按天计算,注定是个无底洞。
鸣雎望向妈妈,始终没法开口。
妈妈拍桌子:“我好得很,就你们这些狗东西,只想骗人!骗子!该死!”
鸣雎抱紧她,哄着她出门。
医生却叫住了她:“其实,有款药对你母亲的病应该会很有效。”
鸣雎急切问道:“什么药?多少钱?我们能试试吗?”
医生叹了口气,给她看了张图片:“是这款,但市面上原材料紧缺,供货困难,有钱也很难买到。”
鸣雎:“医院开不出来吗?”
医生:“我们这里没有这款,你要是能找到,就可以换药,但要记得持续性供应。”
鸣雎又仔细记下药名,同医生道了谢。
倪匡药业。
她记住了。
鸣雎扶着妈妈出门,门口坐了一排等待叫号的病人。
妈妈对着每个病人都骂了一遍。
“贱人!”
“混蛋!”
“去死!”
鸣雎在后面不停道歉,好不容易才把妈妈带回家。
喂完药,妈妈终于安静下来。
鸣雎躲到阳台,拨打哥哥的电话。
其实爸爸是一家跨国制药公司的老板,哥哥跟着爸爸,一向生活优渥,脚上的一双鞋都够她用好久。
妈妈需要换药,爸爸不会管,但哥哥总有赡养义务,想找到这款药应该不难。
只是哥哥不在国内,她总是联系不上,也追诉不过去。
话筒传来刺耳的忙线声,过了许久才被接通。
一道清澈男声:“hello?大半夜的你最好真有事。”
鸣雎立马接话:“哥,我——”
滴度——滴度——
电话被挂断。
鸣雎盯着被挂断的屏幕,荒诞地有些想笑。
这就是人性,亲情也经不住考验。
可是……不行啊。
妈妈的病不能再拖了!
鸣雎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又停,划过无数亲朋好友的姓名,最终落在一个号码上。
再赌一把。
电话很快被接起。
鸣雎急切问道:“喂,奶奶!”
电话那头没有声息,一点声息都没有。
鸣雎不甘心地叫了一遍又一遍,她追着问奶奶能不能借她们药,等她以后长大赚钱了,再加倍还回来。
电话那头终于传来声音,不是奶奶,而是一道沙哑生涩的声音。
是爸爸。
爸爸说:“小雀儿啊?你打电话给奶奶干嘛呀?”
鸣雎瞬间汗毛都炸起来,全身过电一样发麻。她不明白为什么,但是身体先于大脑提示她危险。
不对劲!很不对劲!
爸爸怎么可能会和她这样好好说话。
果然,爸爸很快就说出了下一句,一句令她毛骨悚然的话。
他说:“很简单啊,你要的是倪家的药啊。你同学不是有个姓倪的吗?”
鸣雎沉默。
爸爸继续道:“倪家,咱们市的首富啊。你那位同学可是倪家的太子爷,你搞定他还怕拿不到药吗?很简单的。”
鸣雎咬紧唇,咬得很疼很疼。她说:“我不要,你就借我一点,我以后会还的,真的能还的。”
爸爸:“哦,小雀儿跟爸爸谈什么还债?这药有价无市,我也很难办呀。你搞不定倪家那位就算了,下次再说吧。”
鸣雎:“为什么?凭什么?我记得你明明以前给妈妈吃过这款药,你为什么要断了它!”
爸爸:“等你成年就明白了。我给你张表,你可以慢慢挑。当然,能搞定太子爷最好,不行的话,他家旁支有个表哥……嗯,也是不错的。”
鸣雎抱着膝盖蹲下,将头埋进去。她膝盖湿了,很热。
肯定是哭了。
可她感受不到眼泪,她只是伤心地重复:“我不要,我不要,你让奶奶接电话。”
爸爸阴冷的声线传出来:“奶奶也很赞同,你快长大了,该嫁个合适的人家了。”
“混蛋!你们都是混蛋!”鸣雎吼道。
妈妈从房间里冲出来,妈妈对着她发疯,妈妈怒骂着爸爸。
妈妈高叫道:“畜牲!男人都是畜牲!全都是畜牲!”
鸣雎摇着脑袋。她听不懂妈妈在发什么疯。
电话里传出爸爸的声音:“妈,你听见了吗?你孙女可不认咱们的,女人怎么能传家呢?”
电话里传来咿咿呀呀的声响。
爸爸最后说了句:“乖雀儿,去吧,钓到那位,我放你回家。”
电话被挂断了。
鸣雎抱着膝盖直哭。妈妈抱住她,一点一点用脸蹭她的头发。
妈妈一声声骂着畜牲,又蹭着她说:“我好得很,我不用吃药。你永远都不许!见男人!”
“什么男人?”鸣雎抽泣着,“我讨厌男人,都是丑八怪!丑八怪!”
妈妈高声叫着笑着:“对!全是丑八怪!所有的男人啊,都是畜牲,是丑八怪!你不许同他们说话,听见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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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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