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一章 天涯何处寻故人

死士将昏睡过去的“侯府二女公子”带至黄蜂林时,卫萝一见这“女公子”的脸,登时气得脸色煞白,狠狠踢了那死士一脚:“你这个眢井瞽人,指使你抓个人,你也能抓错!睁大你的狗眼仔细瞧瞧,这是阿细!”

若非身边已无人可用,卫萝早便将这人遣走了。

不过,这死士虽没能掳来章咏春,但用阿细来报复萧期也并无不可。

“我留着她也无用,你将她杀了吧。”卫萝笑得明媚,语气不觉轻松快意了起来,“杀了她,再将她的头割下送她的主人。”

这死士自是唯命是从,将阿细置于地上,便抽出了腰间的大刀。他正思量着如何将阿细的头完整割下时,原本昏迷不醒的阿细却忽睁开了双眼,在他举刀之际,一个翻身便躲开了那厚重凌厉的刀风。却是这死士不曾料到她竟并未昏睡过去,甚而还躲开了自己的刀,一时分神,便被阿细从身后生生扭断了脖子。

这一切发生在电石火光之间,卫萝尚未反应过来,那死士便倒在了她脚边。而阿细,便好似那从修罗地狱里爬出的恶鬼,面无表情地一步步走向她。

在雒阳,卫萝便从这暗卫手上吃过苦头,知晓自己那点功夫在她手上根本走不过两招,自然也无法在她眼皮子底下逃脱。

然而,即便如此,她依旧不愿在一个低贱的暗卫面前露怯,直面阿细的步步紧逼:“萧期真是好算计,竟敢用你一个贱奴来蒙蔽我!他既算到我会来劫掳那章咏春,能算到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么?”

阿细不理会她虚张声势的逞强之语,语气轻缓地劝说:“郎君并无刁难女公子的心思,只想劝女公子莫再违逆天家,老老实实跟天家派来的人回雒阳去。”

卫萝鄙夷冷笑:“就凭你,也想将我交到那些人手里么?”

说时迟那时快,她便朝阿细射出了早便藏在袖中的银针。这是她杀敌的暗器,银针上皆是淬了毒的,甭管武艺多高、功力多深的人,一旦沾上此毒,便会被麻痹得浑身无力。

然而,她终究还是低估了阿细的功夫。

她甚至都不及逃出这片黄蜂林,阿细便毫发无损地追上了她。

阿细也懒得再与这女公子多费唇舌,直将她逼至黄蜂林外的断崖边,方始好言好语地再次劝道:“女公子,莫再逃了。”

卫萝怎甘心就这样束手就擒,一手摸上那把淬了巨毒的匕首,只想着待这阴魂不散的暗卫接近她时便给她致命一击。只是,还不待阿细靠近,她便见阿细忽向后疾退数步,一枚利箭如破空之竹深深扎进了阿细曾踏足过的山石里。

卫萝尚不知发生了何事,这山崖边便刷刷冒出了一群黑衣死士,正是她阿母暗中培养的死士。

看来,是阿母探查到了她的踪迹,派人来接她了。

这一变故倒是令阿细有些猝不及防。

这时,跟随阿细而来、隐藏在暗处的侯府护卫亦纷纷现了身,与那些黑衣死士缠斗在一处。阿细本想趁乱捉住卫萝,定睛看去,那断崖边早便不见了卫萝的身影,只有那支险些儿取了她性命的利箭还扎在山石里。

能一箭射穿山石,射箭人绝非等闲。

她循着这箭射来的方向看去,只看到对面山崖之上飘然离去的一片衣袂,却是连那人的脸也未曾看清。

而那些黑衣死士许是见卫萝已安然离开,并不恋战,且战且退。那些无路可退的死士,亦不惧死,不是举剑自抹了脖子,便是服毒自尽了。

章茆带着一众人马前来时,一面命人将这处战场清理干净,一面行至阿细身边询问:“你可有受伤?”

阿细摇头,转而将那支从山石里拔出的箭交到他手中,神色凝重地道:“箭头有字。”

章茆一眼便见到那箭头铭刻着一个籀文的“鈴”字。这一字,好似镌刻在了他心上,其刀风走势他闭眼也能摹刻出来。

在随身的刀剑弓箭上铭上自己的名字,这是明铃多年来不变的习惯。

他遍寻多地也寻不到她,她却以这样意想不到的方式露了踪迹,他又岂会任她再次从他手心里逃脱?

“章奇!”他将箭收起,大声唤来章奇,一字一句下达命令,“封山!加派人手进行搜山!与各山头的好汉们也知会一声,若是发现可疑之人的踪迹,立来报我,我会记下他们的这份人情!”

原来侯国境内的山川丛林间常年流窜着诸多山匪流民,剿之不尽。当年,年轻气盛的章世子主动请缨,入山剿匪,几场恶战厮杀,自此便让这些山匪流民俯首帖耳,甘愿归顺受降。

然而,这些人归顺的并非朝廷,而是章世子。

这些人听闻有人混进猎场坏了今年的狩猎大会,甚而意图谋害侯府二女公子,接到章茆要封山搜贼的请求,各山寨纷纷严防死守各自占领的山头,派人一处处搜查可疑之人。

***

武陵山山势绵延险峻,东临荆楚,西通巴蜀,北连秦中,南抵南越,要在这绵亘数千里的山中寻人,犹如大海捞针。

章茆知晓即便封了山,这些人也能翻山越岭逃出侯国的山川地界。但他不愿放过这次追寻明铃下落的机会,哪怕机会渺茫,也要亲自去搜寻一番。

一夜搜寻无果,章茆也并不气馁,命人将猎场的人放下山,便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别院,径奔明桥养伤的厢房。

他奔忙了一夜,未及梳洗便匆匆来见明桥,不曾料到章叹春一早便来了这儿探望明桥,见了他这番憔悴模样,忙忙上前关切询问:“阿兄今早方回么?”

章茆点头,却并不与她细说此番寻人的真实意图,只笑道:“我有些话要与桥桥单独聊一聊,妹妹可否饭后再来?”

章叹春狐疑地打量他半晌,终是善解人意地点首应道:“那好吧。”临出门又回转身子交代了一句,“明桥还未上药,阿兄记得帮他上药啊!”

“我记住了!”章茆应了她,见她犹自恋恋不舍的,便笑着将她推出了屋子,“他又跑不了,你怎还舍不下他了?去寻你阿姊说话吧!”

章叹春只得依依不舍地与明桥道别:“明桥,我待会儿再来看你!”

“好。”明桥含糊不清地应了她。

目送走了章叹春,章茆转回室内盯着明桥脸上的伤肿瞧了半晌,问了句:“可能言语?”

“我只是肿了脸,又不是断了舌。”明桥当真不知他支走侯府三女公子要与自己说什么秘密,努力让自己的话语讲得清晰些,“峁哥哥急慌慌地找来,究竟要同我说什么?”

章茆听他吐字尚清晰,遂从袖中取出那支带有“鈴”字的箭矢,直直递至他手边:“看看箭头的铭字,看过后,再想想怎么向我解释。”

明桥狐疑不已,见他脸色更觉不解,及至见了那箭头上熟悉的铭字,不觉骇然失色,抬目望向章茆:“峁哥哥这箭从何处得来的?”

章茆冷声道:“正是在捉拿那搅乱猎场、劫掳二妹妹的贼人时,这支箭便阻扰了我们。我也可实话告诉你,那贼人是宜阳公主膝下的大女公子。”说着便更凑近了明桥,声如寒潭冰凉,“桥桥,我倒想问问你——本该入了你阿兄麾下的阿铃,为何在替宜阳公主卖命?你明家何时成了宜阳公主的门下走狗?你可知我二妹妹是何身份?你明家胆敢劫掳皇室公主,就不怕天家问罪么?”

“峁哥哥这是血口喷人!”明桥将手中的箭矢放置在一旁,据理力争,“峁哥哥仅凭这一支刻有阿姊名字的箭矢便断定那人是阿姊,不觉得太过武断了么?你又不曾见到那射箭之人的面目,胡乱将这罪名扣在我阿姊和明家头上,忒蛮横不讲理了!”

“我自有自己的判断。”章茆拾起一旁的箭矢,却是突然将箭头刺向了明桥的咽喉,眼中寒光暴涨,“告诉我,阿铃离开侯国究竟去了何处?不然,这支箭便是你明家伙同宜阳公主意图劫掳残害皇室公主的罪证。”

而明桥却好似不认识了这个平日里亲密得如同兄长般的人了一般。他知晓侯府的章世子对阿姊的执念,也见过章世子因阿姊与自己翻脸的模样,但那些时候的章世子仍是峁哥哥,不会像眼下这般将他视作仇人,更不会拿利器抵住他的咽喉威胁恐吓他。

章茆眼中那寒冰利剑似的冷光刺痛了他的双眼,他不想见到这样的目光,垂眸避开了他的双眼,幽幽叹了一口气,道:“阿姊离开侯国后,未入阿兄麾下,反倒在机缘巧合之下,入了令堂吴将军的娘子军。阻扰峁哥哥寻找阿姊踪迹的人,也一直是吴将军。”

章茆一瞬失了神,似信非信地喃喃自问:“我阿母向来不喜阿铃,怎会让她入自己的娘子军?”

明桥却道:“吴将军只是不喜阿姊与你纠缠不休,她见阿姊有断情绝爱的决心勇气,又爱惜阿姊武艺,自是能摒弃前嫌,将阿姊收入麾下。”

得知明铃竟一直藏身在阿母的军中,他不知是高兴终于寻到了明铃的踪迹,还是悲愤身边的亲友皆在阻扰他的姻缘,威严沉着的面容似寒冰碎裂,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大哭,那支指向明桥咽喉的箭矢忽就在他掌中被折断了箭杆。

箭断,明桥顿觉喉间的威胁压迫也随之而散。见章茆似有些癫狂,他揉了揉酸胀疼痛的脸颊,忧心忡忡地唤了声:“峁哥哥。”

章茆恍若未闻,将那刻有文字的箭头紧紧握在手中,直至被锋利的箭头刺破了手掌,他混沌不明的思绪方始清明了几分。

“峁哥哥,你的手受伤了。”

章茆浑不在意,将那染血的箭镞重又袖入袖中,方抬眸看着明桥叮嘱了一句:“这段时日,你就在别院好好养你脸上的伤,我会派人知会你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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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女怀春
连载中谢不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