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口转到楚惠,大家都还没来得及起哄,何简就先笑了。
笑什么!笑什么!楚惠哀怨地看了一眼何简,何简笑得更厉害了。
周围人好像没注意到两个人之间眼神交流,主持的学长说:“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楚惠短暂地介绍了一下自己。
学长:“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呢?”
楚惠:“真心话。”
何简头都没抬,手转着酒杯,听到楚惠嘟嘟囔囔的声音,小声说了一句:“我就知道。”
张杰铭一晚上都和何简待在一起,早就注意到这哥们今晚有点不对劲,冷不丁说了句:“你又笑什么?”
何简立马来了个“川剧变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后开始吃烤串。
“什么问题呢什么问题呢?”主持的学长看着一身正气的楚惠,“那就……你对你部长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楚惠的思绪滞空了那么一瞬间。
对程锦的第一印象?
她转头,看见了程锦的眼睛,那么亮,那么深。
两个月前的某天夜晚,她一个人走在路上,突然有人拍了她一下。
“同学,你是来面试学生会编辑部的吗?”
她转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双眼睛。
“跟着我走吧。”程锦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面试的时候,她和程锦面对面,回答问题的时候,她仍然直视着程锦的眼睛……
面对众人好奇的目光,楚惠回答:“我觉得他的眼睛很漂亮。”
何简看着楚惠,楚惠的表情倒是坦坦荡荡的,只是她部长好像红温了,主持的学长好像嗑疯了。
随后又开始下一轮,下下一轮……直到后来,不知道玩了多少轮,转到了何简。
问何简问题的是一个师姐。
“如果你要喜欢一个女生,她的哪个五官最吸引你?”
何简思索了一下:“眼睛。”
果然是眼睛吗?
楚惠想起曾经何简很喜欢林慧娜的时候,他就毫不吝啬地夸赞过林慧娜的眼睛。
“她的眼睛真的好漂亮。”
于是楚惠后来每次看到林慧娜的照片,都会多看她的眼睛一会。
然后她又会看自己的眼睛。
她的眼睛明明也很好看,不过楚惠也明白,大概是心里喜欢,才会多加注意。何简不喜欢她,恐怕永远也不会注意到她的眼睛。
晚上十点半,团建才结束,入夜,风也更加冷,楚惠发现自己穿少了。
学校各个专业住的地方天差地别,师兄师姐都说让住一块的人一起回去,楚惠和何简不巧刚好住得近,被迫一起回去。
楚惠不明白为什么天气突然变得那么冷,看了天气预报才知道从今晚开始降温。
她已经冷得直哆嗦了,身体也不自觉地缩了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她表现得太明显了,就连程锦都看出来了,他们分别了没一会,程锦就追上来了。
“你是不是冷?”他一边说一边脱外套,“你先拿去穿吧。”
楚惠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眼看着程锦要把衣服塞她怀里了,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不用了。”
何简面带微笑,用略带玩笑的口吻说:“这里离她的宿舍楼没多远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快点走,让她快点回到宿舍。”
楚惠也跟着拒绝。
程锦见状,只好说了几句道别的话,然后离开。
楚惠望着程锦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愧疚。
何简看着楚惠边走还在边往回看,说:“冷不死他,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楚惠不说话,只是瞪了何简一眼。
“瞪我干什么,”何简说,“知道你想说我坏话。”
楚惠懒得开口,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同行的几个人都不见身影,这才开口问:“其他人呢?”
何简双手插兜:“我让他们先走了。”
楚惠:“?”
“快点走吧,”何简从她身边走过,瞥了她一眼,发现她还在哆哆嗦嗦,“冷成这样,你不知道要降温吗?为什么穿这么少?”
楚惠嘟嘟囔囔:“我宁愿被冷死,也不想被你唠叨死。”
何简无语:“随便你。”
何简和楚惠抄近路回宿舍楼,夜晚的风很冷,吹得河沟边的类芦摇摇晃晃。
楚惠很少有能和何简并肩而行的时候。因为何简很高,腿很长,迈的步子也很大,中学时代,楚惠要想和何简并肩而行,边走边聊天,是很困难的事情。即使她一开始小跑着跟上他,之后何简也会把她甩开。
楚惠知道何简从不等她,所以还是按照原来自己的步子走。
她低着头走,抬头,何简在不远处回头看着她。
何简皱着眉头:“你不是很冷吗?走这么慢是想变冰雕是吧?”
听了这话楚惠一下子就来火了:“你难道要我用我这个腿长走出你的步长吗?!”
何简没想到楚惠脾气一下子上来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吃火药了?”
“是的,没错,我走得很慢,”楚惠几个月忍受的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不,是几年才对,“可是我也没有要求你等我!”
“你……”何简朝她走了几步,“你早说啊,我可以走慢点……”
“不用了!”
要奋力追赶才能追上的步伐,热情打招呼后只换来冷漠敷衍的回应,在冷风中等待的十五分钟……
何简呆住了,他看着楚惠,楚惠的眼睛里似乎有了泪水。
他曾觉得自己很了解楚惠,楚惠绝对是他最了解的女生,可是此刻,他完全猜不透让她伤心的是什么。
他们只隔了几步之遥,却仿佛隔了一段无法名状的岁月的距离。何简不知道,这就是他曾经忽视楚惠的岁月之河,是楚惠一个人的悲伤之流。
“你怎么了?”他只能这么问。
我怎么了?
楚惠突然觉得,自己这样特别没有意思。
她对着何简发火,有什么意义?
她是何简的谁,她依靠何简,以什么身份依靠呢?何简凭什么要对她好?
夜晚的河沟,水流静悄悄地淌着,风声呜咽,树枝摩挲的声音锋利。
“我没有怎么了,”楚惠的声音恢复了平静,“我可能是刚刚喝了酒,有点情绪不稳定,对不起。”
何简还是静静地看着楚惠,因为他很清楚刚刚楚惠一滴酒都没有喝。
以前楚惠对他从不撒谎。
“你有心事,”何简盯着楚惠的眼睛,“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可以跟我讲…”
又是这句话。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吗?
但是楚惠还是对何简报以感激的笑容,只是她自己都觉得这个笑容笑得特别勉强,特别假。
“对不起啊,”楚惠保持着笑容,努力抑制着哽咽和泛酸的眼睛,“我不该老是给你发消息。”
“但是,”楚惠的声音此刻真的有点颤抖,“有段时间我真的过得很糟糕。”
没有交到真心朋友的那段时间,学业竞赛压力大到大把大把掉头发的时候,被秦臻臻天天找麻烦的时候。
“我知道我们都长大了,不可能像以前那样。”
“我知道你会说,就算在大学没有交到好朋友,也可以联系高中的好朋友,初中的好朋友,可是你有没有想过……”
我最依赖你。
可是楚惠说到这里就停了。
是她做错了。她不应该依靠何简,不应该将情感寄托在何简身上,不应该在那段灰暗的
时光里希望从何简身上得到慰藉。
她十分诚恳地说:“我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何简看着楚惠离开的背影。
刚刚楚惠说完,他明白她的表情是悲伤,是心碎,可是他却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她。
他看见她的脸被冻得通红,鼻子也红通通的,只好说:“太冷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快上楼。”
他做错了,他不应该这样说的,他至少应该安慰她,把话说清楚——
可楚惠好像早就料想到他会是这个态度,依旧笑着,说拜拜。
可是何简有预感,过了今晚,他们再也不会说清楚了。
*
楚惠回到宿舍,已经十一点了。
宿舍里大灯关着,几个舍友开着小台灯干着自己的事情。
木木看到楚惠回来了,问:“团建开心吗?”
楚惠此刻心情不佳,但还是装作一副开心的样子:“开心,夜宵很好吃,大家都很好玩。”
“我也好想吃夜宵啊。”阿宝搭话。
“要不现在点炸鸡呗?”贝贝狡猾一笑。
“好啊好啊。”木木也凑了过去。
楚惠打开阳台门,随后合上,宿舍里声音隔绝在温暖的室内,剩下她在昏暗的阳台,寂静,生硬冰冷的风吹来,冬天的夜晚总会显得更加寂寞。
她看向楼下,何简已经走了。
把想说的话说完了,楚惠感到一身轻松,但是一阵淡淡的悲伤也随之而来。
她和何简已经无话可说了。
她刷牙,洗脸,很快就钻入被窝。
手机里弹出一条消息,是何简发来的:“你没有对不起我。”
楚惠没有回复,她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她蜷缩在被窝里,她的手脚依旧像是在室外那样冰冷,眼球很干,仿佛刚刚的冷风还在她的面颊吹过,冬天的被窝,需要很久才能温暖起来。
今晚的这场吹来超冷空气的风,一直在楚惠心里刮着,久久不散。
何简的预感没有错,他发出的那条消息,没有得到回复。
接下来的半个月,楚惠和他一句话都没有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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