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红走得不快,但每一步走得极稳,不远处那女孩的目光她自然没有错过,荆红不回避,也大大方方的望过去,温粥后知后觉的慌忙收回视线,她拿起手机,佯装不在意。
是错觉吗?离得那么远,温粥却嗅到一股木质香,她低着头,不敢再去看,只无神的盯着黑色的手机屏。
突然,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温粥抬头去看,发现是荆红手上的那个箱子,那箱子怪大的,倒在地上,积蓄的雨水将箱子打湿了。
袋子断了。
温粥没多想,只盯着那渐渐被积水浸湿了些的箱子,她赶忙跑上去帮忙。
荆红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勒红的手心,眼神在一瞬间有些冷,下一秒,她的视线挪到近处正蹲着为为自己捡东西的女孩子身上。
东西递还时,温粥的指尖与荆红不经意的触碰。
“谢谢你。”荆红最终还是抱着那箱子,她将雨伞挂到了手腕上,向温粥道谢。
“没什么好谢的,就…….举手之劳。”
温粥笑起来的眼睛像月牙一样,只是她不知道,那笑看着不怎么真心实意,有些牵强,一副苦相。
荆红看着她,那双眼睛仿佛能洞穿人一样,虽然不懂荆红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可温粥的脑袋被别的东西占着,压根品不出其他意味。
或许是心虚,或许是害怕,温粥咬了咬唇瓣,正要开口缓解气氛,荆红却抢先一步说话了。
“我叫荆红,荆棘的荆,红日的红,很高兴认识你。”
出人意料的做了个自我介绍,任温粥如何设想都没有想到的,如此云淡风轻的自我介绍。
温粥愣了愣,抬起自己有些僵硬的脖子,说道:“我、我叫温粥。”
声音微哑,眼神呆愣,像失了魂,像被放飞的风筝。
荆红看着她,良久,她红唇微动:“再会。”
“唔……哦!好的。”温粥回过神,回答的兵荒马乱。
荆红扬唇笑了笑,她长得漂亮,笑起来又是另一种风味,不过转眼间,荆红的笑意滞了一瞬,不过瞬息又恢复如常,也没说再见什么的话,抱着箱子那露出来的一半手指微微翘起来摆了个拜拜的手势,而后,转过身,又往前走了。
直到荆红的背影消失不见,温粥还站在原地,她低头,看见不远处的小水坑里自己的倒影,一阵微风拂过,小水坑泛起阵阵涟漪,倒影扭曲不成形,随着时间过去,又渐渐恢复原状。
温粥轻轻踢了一脚,水里的她又变得凌乱。
雨天缠绵了近十天,某一天,突然放了晴,接下来的日子太阳明晃晃的,透着一股子毒辣气,高考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到来了。
宁桂花要亲自陪儿子到考场附近的宾馆“安营扎寨”,小商店的一切事宜交由温粥暂办,临行前一夜,宁桂花不放心,一直唠唠叨叨的。
“小粥,晚上锁门的时候记着,这卷闸门不好拉,你看,”宁桂花边说还要边示范,她站在门口蹲步,指导着:“这门有的时候会卡,你往上顶一下再拉就好了。”
“还有柜台这烟,那几个老赖皮看我不在,唬你几句你可千万别怂……”
宁桂花话没说完,门外响起一声汽笛声,紧接着,是车辆熄火的声音,宁桂花止住话头,跑到门口向外张望。
“呦,这不知道搬什么好东西呢?”宁桂花双手抱胸,脸上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温粥顺着宁桂花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辆货车。
车上的司机和副驾驶座的男人下来,整个村子最漂亮的民宿的大门打开,一个女人走了出来。
是荆红。
院门前两盏古韵的灯发出柔和的光,映在她身上,衬出高挑的身形,她和司机交谈了几句,坐在副驾驶座的小伙子就和司机一道去搬货车后的东西,看着都是大件,但远远的,看不出什么东西。
“啧。”
宁桂花发出招牌式语气词。
“听说要长住。”
宁桂花说话阴阳怪气,温粥看了她一眼。
“说不定,是哪个有名的艺术家呢,我那天路过那边的家具店,她在那里雕木头的,雕的可好了。”
宁桂花自顾自说着,却又话锋一转:“不过,也说不定是陈光之在外面物色回来的媳妇,不知道哪家的,人看着美,却瞧着不务实,总感觉要惹事生非。”
温粥不知何时紧咬了牙关,她斜眼看着宁桂花,感觉有股气莫名在胸前翻涌。
宁桂花的恶意,源于村里的首富陈光之。
陈光之岁数不大,是个三十多岁的小伙子,他不算白手起家,父亲陈觉是退伍兵,回来致力于建设家乡,陈家家底和声望都不错,陈光之继承父亲衣钵,牵头引线,才将这小地方建设成了全国前三的盆景集市。
宁桂花娘家姐姐有一个女儿,也是三十多岁,是个高中教书的老师,人长得不错,学历也高,眼看着陈光之岁数到了,陈父心急,张罗着给陈光之相亲,就相到了宁桂花这外甥女,陈父满意的不得了,没想到被陈光之严词拒绝,直言要专心事业。
这本来没什么,可是宁桂花对他心里本来就有怨怼,觉得陈光之瞧不起人。
从前陈光之建民宿叫了宁桂花老汉去帮忙,帮忙的人除了工资,一人还有一条烟,可却独独漏了一条给宁桂花老汉的。
宁桂花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越来越不喜欢这陈光之。
眼下,这位看着和陈光之关系匪浅的女人要长住这里,村里便传起来了,有人便到宁桂花面前犯贱。
“怪不得看不上你娘家那丫头呢!”
宁桂花想起来从前的各种事便生气。
“你说你宁家那个姐姐,多好一个人,他陈光之有什么看不上的,他陈家几代人有一个重点本科的大学生吗?我以为怎么专心事业呢,敢情是喜欢城里这款的,人还没结婚呢,就先住过来了,长得再好看,心不正有什么用。”
宁桂花这时候还知道避人,压着嗓子,一开腔全都是个人情绪。
温粥眨了眨眼睛,她将目光又放到了远处的女人身上。
原本蜷曲披肩的长发被潦草的扎了一个团,碎发落下来,依稀能看见细长的脖子。
温粥深呼吸,缓缓吐出一口气。
“婶儿,这个世界比咱们过得好的人有很多,没必要生这种无济于事的……”
“你什么意思!”宁桂花又惊又怒,她瞪着眼看过来,打断了温粥的话。
“没什么,我有感而发。”
温粥摇摇头,还是那副看起来没什么攻击力的样子。
平时蔫巴的人突然这样来教育自己,宁桂花想着想着,竟气笑了,女孩子家家,在外面见了点世面就假清高得很。
“你们年轻人呐,学了点儿知识就看不惯我们这些没读过书的老帮菜了,天天咬文嚼字,还想教育长辈,也不知道是靠谁才读的大学。”
温粥瞧着她,一双眼睛黝黑的像两颗黑葡萄,她低下头,神情落寞了几分。
“你说得对,婶儿。”温粥不争也不辩,转身,径直去了后院。
像是打到了棉花身上,宁桂花心里一塞,瞧着人走远,脑子里忽的闪过女孩那刻伤情的脸,宁桂花的怒气渐渐冲淡,反而有些心神不宁。
宁桂花是一早走的,她要带着温霄云去熟悉考场,然后入住已经订好的酒店。
临行前,宁桂花似乎还没忘了昨晚的事,她拉不下脸,指了指放在桌上的钱,说话有些生硬。
“要是顾不上自己做,就点外卖吃,晚上门锁好。”
“嗯,知道了,婶儿。”
两个人交谈起来和以往一样,不近不远,只不过这次,宁桂花看着要弱势一些。
宁桂花带着温霄云离去后,温粥像个时刻不能稍离的看家犬一样坐在柜台后的椅子上,实际上,她也没有别的事能做。
温粥看着天色一点一点被黑暗吞噬,前厅的灯打开,闪了两下,灭了,她不断试探着,那灯毫无反应,温粥疑心是灯泡闪了。
正巧这时隔壁邻居来问,这一通气才知道原来是断电了。
听说是一辆大卡车走时刮掉了架在路上面的高压线,谁也不知道当初架线时是怎么设计的,独独就城中村这片区的断了电,修电路的已经加紧在修了,可是一时半会儿这电是来不了了。
温粥找到一根蜡烛点上,烛光从柜台的玻璃上几经折射,显得屋子更亮了些,她原本想早早关门歇业,却没想到这时的生意却又好了些,不少人过来买啤酒饮料什么的,当然,还有买蜡烛的。
有两个生面孔的女孩子相携着来,买了十根蜡烛,又买了一堆零食。
“诶,还有雪糕嘞,”其中一个短发女孩两眼放了光,趴在冰柜边看了看,惊喜道:“有好多我们小时候吃得那种,我们买几个呀?”
“九个啊,咱们九个人,你要想多吃,咱们就多买几个。”模样稳重的女孩正要掏出手机结账,闻言,她又往短发女孩那边去了,温粥一边给东西装袋,一边算价钱。
“哦~我明白了,你还想给那位荆小姐带一个,买吧买吧,等会让你一个人送过去,姐姐我算强力助攻吧。”
调侃的声音传过来,温粥装东西的速度慢了下来。
荆小姐,不会有别人了。
两个女孩拿着东西离开的时候,店里的灯一下子亮了,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温粥闭上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良久,她睁开眼睛,看着商店货架上整齐码放的商品,而后,站在门口望向远处的民宿。
同样的,那里的灯也亮了起来。
荆红拒绝了那位今天刚搬进来的女孩送来的礼物,她甚至根本没开门,只隔着门说了一些抱歉的话。
女孩最后那句“那好吧”明显落寞,可荆红丝毫不在意。
她坐在书桌前,只开了一盏小台灯,新买回来的工具箱被她打开放在一旁。
桌上的木屑铺了厚厚一层,上面,放着一个还看不出形状的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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