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荆红的右腿有些空荡荡。

她讨厌那种碍事的感觉,裤腿绑起结来的坠感荆红不喜欢,可是不系结,幽灵一样的飘荡时,她也不喜欢。

两者相权取谁呢?

手指抚上粗糙的木头,上嘴唇碰下嘴唇,这个名字在荆红的齿间磋磨出声。

“温、粥。”

荆红戴上防割手套,拿起锉刀又去雕刻,手上动作不停,心里却想着和木头全然无关的事情。

这时,桌边的手机却突兀的响了。

荆红将木头搁在木屑里,她瞥了一眼亮起的手机屏,来电显示没有备注,只是一串电话号,荆红对于来电人却了然于心,她拿起手机,响起的手机铃声一遍接一遍,似乎非要让荆红接了不可。

拇指滑动,电话通了。

“说。”荆红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男人清亮的声音透过传声筒过来。

荆红想也没想,就是三个字。

“不知道。”

手机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再说起话来姿态低了些,“荆红,你不能那么自私,你可以不信任我不喜欢我,可你爸妈绝不会害你,他们心里……”

“可我就是这么自私,”荆红无情的打断来人的话,她微微抬起下巴,台灯的光亮在眼眸里流动,空气似乎不再流通,荆红见对方似乎没有继续说话的样子,“挂了”两个字在嘴里呼之欲出。

男人幸好赶在这之前出了声,“对了,表姐下周五的婚礼你也不来参加了吗?”

“不了。”

“好吧。”

两个人终于没有话可聊的了,荆红勾着手机的手指从耳边取了下来,紧接着,她将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摘了下来,细长的手指握着眼镜的边框,那镜片泛出冷光,被随手扔到桌上。

窗台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荆红抬头望去,是一只花白的猫。

温粥早上的时候睡过了,打开商店门时已经九点多了,她有些心虚的拿着抹布擦货架。

小商店东边的邻居王大婶和宁桂花是一起侃八卦的好姐妹,大婶每天起得早早的就开始串门,不然就坐在门口纳鞋垫,要不就是绣十字绣,很难说宁桂花回来后这王大婶儿会不会和宁桂花说些什么。

温粥坐在躺椅上,对自己说无所谓。

虽然是一个小商店,这两天却挺忙碌的,明明坐在那里时一个顾客没有,可是每到温粥抽空觅食的时候,常常饭做一半,就得关掉灶火,火急火燎的跑到前厅。

“来包黄鹤楼。”

有男人来买烟,若是论资排辈讲关系,温粥还得叫他一句叔,只不过,那是早出了五服的叫法。

“45。”温粥淡淡说。

“咋子回事,上个月你婶儿还说是40嘛!”男人的烟瘾犯了,手抚着柜台银白色铝条边无意识的打着节拍。

“没钱可以抽便宜点的。”

温粥说话,冷漠的有些不像她。

“砰”地一声柜台被拍了拍,那声音响的好像要将已经装了二十几年的玻璃震碎。

“咋个讲话?你这女娃子会不会做生意!”

温粥露出一个勉强挂着的笑容,眼睛变成小月牙,没意识的露出副温吞可欺的样子,正欲开口说话,小商店又来客人了。

是荆红。

温粥染着笑的眼睛有片刻滞涩。

男人同样察觉到了新的客人,不过,他首先察觉到的是气味。

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清冽的,像是前些日子新尝的一口果酒,是沁人心脾的清香。

他回头,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荆红踱步到了柜台前。

“前阵子烟草税率提上去了,价格自然也会跟着上调,她做的是小本生意,一次便宜五块钱,也不能次次便宜五块钱,而且,我听说有失必有得,在这里丢掉的钱,会在别的地方捡起来,您觉得呢?”

女人声音悦耳,男人被眼前这漂亮女人突然问到,他忽然间装腔作势起来,两只手揣到裤兜里复又取出来,笑起来沟壑纵横。

“我觉得你说得太有道理!”言罢,摆摆手不耐烦的催促温粥:“取烟吧,急着用。”

紧接着,又说教道:“我说,和人家这位美女学着点,说话直愣愣的,这样可不像你婶子说得牛逼哄哄的大学生!”

拿了烟,这位来自街头麻将馆的常客终于恋恋不舍的扔下钱走了。

温粥捻起玻璃柜台上的三张票子时,仿佛还能感受到男人粗笨手指上带着的油光,她拉开柜台的抽匣,把钱扔了进去。

抬头,荆红还在那里,那双眼睛剔透明亮,沉稳的迷人。

“谢谢你,刚才帮我说话。”温粥一句话分两段。

“不用谢。”荆红勾唇,没有推脱。

两个人对视,忽然沉默蔓延,她们好不像只见了几次的陌生人。

温粥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沫,她想起脖子上还挂着围裙,那件宁桂花用了很久的碎花围裙跟随她从灶台前转战到这里,她的手指捏着围裙的下摆,几乎想立刻脱掉这片布料,或许,身上还有奇怪的油烟味儿。

温粥蹙起眉,却没有立即摘掉身前的围裙,她抬眼看向荆红,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一样的开口道:“为什么要来这里,这里穷乡僻壤的,风景一般,人……”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人又粗鲁。”

荆红没回答她,只是手机响起铃声,她抬眸说了句回见,便一边拿起手机一边转身走掉了。

温粥像被施了定身术。

半晌,她缓缓坐下来,一双手很忙,却没有方向,她抓着手机,眼睛里写着六神无主。

下午的时候,宁桂花就和温霄云一道回来了,温粥提前熬了绿豆汤,还拌了两个凉菜。

十年寒窗,一朝扬名,根据温霄云平时的成绩,扬名恐怕谈不上,只是宁桂花对自家儿子寄予厚望,温粥不关心温霄云的成绩,可是作为亲戚一句不问也不行,吃饭的时候,她礼貌性的问:“怎么样,觉得难不难?”

温霄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边吃着菜边回答:“没什么感觉,总之我会的都写了,成绩出来了就知道了。”

晚上宁桂花让温霄云和他爸爸打个电话,温霄云大解放后正和同学连麦打游戏打得美,磨磨蹭蹭的没行动,惹得宁桂花不快,温霄云大概也是叛逆期到了,高考完彻底不忍耐了,母子两个人又呛了起来,温粥象征性拉架劝了一下,看宁桂花不理自己,转头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个人看了会儿书,玩了会儿手机,困了她就关了灯,房间静悄悄的,温粥入睡艰难,好不容易睡着,半夜里却从噩梦里惊醒,没一会儿,紧紧掩埋着人形的被子呈现规律的起伏,闷热和压抑的泣音被罩在漆黑的狭小空间里。

温粥喘着气从被子里冒出头,她的脸通红,一只手叩着心门能听到扑通扑通的心跳,她侧过身,心跳渐渐平复,心脏却又似深深陷入淤泥里一样窒息。

潮湿、沉重、阴暗裹挟着温粥,一种极度自我厌弃到达峰值。

这种时刻,温粥觉得自己像一只虫,一只只能在夜间从泥土里扭动着爬出来喘口气的虫。

在时间的消磨下,温粥终于睡去,女孩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未干的泪珠,额前的刘海被捋到脑袋上,她蹙着眉,翻了个身,临睡前还在恍惚想着——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宁桂花回来后,温粥看店的职责轻松些,日子平淡如水,只是,荆红像一个永远无法忽视的过客,她从门的这头走到门的那头时,温粥便无法再做什么事。

令人没想到的是陈光之的登门拜访,彼时宁桂花正坐在柜台前和隔壁王大婶闲聊,陈光之就顶着自己的寸头脑袋,漾着热情的脸来了。

“哟,小光你大驾光临啦。”宁桂花笑容更甚。

村里人总是将面子修葺的光明亮堂,实际背地里该说谁还是会说。

陈光之摆摆手,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寒暄。

温粥茫然一张脸被叫出来。

宁桂花来作说明:“小粥,你光哥要给你介绍个活嘞,你看你去不去。”

温粥疑惑的目光投向陈光之。

陈光之嘿嘿笑了笑,问道:“听说小粥上学的时候还考了导游证?”

“是,大三的时候考下的。”温粥点了点头。

“其实咱们这不要那证也行,可你有这证可更好了,知道哥的民宿吧?”

陈光之抬起手指了自己民宿的方向,不等温粥反应自顾自说:“前些天我那儿来了研学的学生,加上老师一共二十个人,他们过段日子要去山上采风去,大后天还有去博物馆的行程,想找一个熟悉咱们这人文地理的一起去,问哥推荐一个人,一天要给三百块钱呐,还包伙食和车费,哥这想了一圈,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了,你稍微准备准备指定行,怎么样,去不去?”

温粥想起之前在商店里买雪糕的短发女孩。

“反正你闲着在屋里也没啥事,还不如你帮你光哥的这个忙。”宁桂花俨然是想让温粥去挣这个钱。

温粥心里也有了决定,她看向陈光之,说道:“哥,我去的。”

出发那天早上,温粥背着包闷头上了大巴,一抬头,发现陈光之成了这辆大巴的司机,目光左移,却发现荆红坐在右手边第一排的靠窗座。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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