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银白色的波纹笼罩在了他的身上,甲虫甫一接触到波纹便发出了一声似人非人的嚎叫,转眼化作了一阵青烟。
欧文在一旁发出了一声惊呼:“慈月徽章!”
甲虫被消灭后,尼古拉斯硕大的身躯就像离了根的植物,迅速打焉。
“耶布,爸爸就求你最后一次……”尼古拉斯挣扎着想去摸耶布的手,哀求道。
“别再喊我的名字。”耶布的语气像结了冰。
巨镰插入尼古拉斯的脊柱,尼古拉斯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
使用过一次的徽章从耶布的身上掉落,徽章银色的表面被氧化报废,成为了一块废铁。
耶布将它紧紧地捏在了手中,举在心口上,良久抬头舒了一口气。
他提着巨镰,头也不回地走了。
经过欧文、安娜处时,安娜做出了防御的姿势,欧文看看她又看看他,不知所措,耶布冷淡地瞥过一眼,没有理会。
直到耶布走远后,欧文才放松下来,松了一口气:“还好你们没有打起来。看样子,他是一点也不想管尼古拉斯的身后事了。”
耶布的身影越过拐角已经不见,安娜又暗自戒备了一会,这才转过身,上前查看尼古拉斯的尸体。
没有得到回应的欧文耸了耸肩,快步跟上去,嘴上仍旧不停:“舞台谢幕了——”
“看来,即使是像尼古拉斯这样的有钱人,也摆脱不了**的深渊,害,人往往不愿面对血淋淋的现实,就把这种羞愤粉饰,精神胜利法的丑态真是经久不衰。”
尼古拉斯的尸体没过多久便萎缩溶解了很多,分不清五官与四肢,尸体整体呈现出一种烧焦油脂般的蜡黄色,散发着又腥又臭的气味,像一坨粘痰分泌物。
“恶,”欧文露出了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这也能下口吗?”
安娜冷冷地扫了欧文一眼。
欧文举手投降,可踌躇了一会又开口了,他的声音十分低落:“别怪我多嘴。可有件事我想要提醒你——你真的觉得,神明是能够被普通人染指的吗?”
“所有人都说,‘吃了月骸可以获得神明的力量’,可我只看到无尽的**,还有被**吞噬的人在吃人。被吃的不得好死,吃人的变成疯子……有没有一种可能,从一开始,我们就已误入歧途了?”
安娜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慢慢说道:“谢谢你,欧文。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欧文抚摸了一下胸口的吊坠:“你没有怪我多事我就很感激啦。”
安娜最后提醒道:“带着他们早点离开吧,等到月之眼其他人来了,可就要清场了。”
“我可不想跟其他人也打一架。山水有相逢,希望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欧文郑重地行了一个脱帽礼,把尼古拉斯留给安娜。
“祝安,女士。”
安娜也朝欧文道别。
欧文出身应该不错吧,她想,他可能无法理解,有些人从一出生就是没有选择的。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退路,她能够依靠的就只有自己。
说起来,越穷的人越喜欢赌博,越容易寄希望于时来运转,绝地翻盘。
而安娜的赌运一直都很糟。
安娜其实不叫安娜,她姓安,没有名字,从出生起,就被“大姐”“大姐”的叫着,因为她是家里最大的那个。
她出生在一个贫苦的家庭,小时候为了逃债,父母带着她从东边漂洋过海,离乡背井,辗转各地。
当时家里穷到只有一条裤子,父亲穿着了,母亲就只能待在家里,用被子裹着做些活计。
为了省柴,要等到父亲回来,才能穿上父亲的裤子拖着病体,去借邻居家的厨房做饭。
开始的时候,日子还算不错,父亲每天回来,还会给她带些指甲大的酸果子,可后来孩子越来越多,她有了两个妹妹,又有了一个弟弟,家里更加捉襟见肘了,慢慢的,父亲回来的越来越晚,带回来的钱越来越少,脾气也越来越暴躁。
她是家里最大的孩子,稍微大一些便要在家帮母亲做工补贴家用。真苦啊,从早到晚,她就像一头无法停下的驴,她十根手指上没有一处好皮,茧子磨破了,钻心得疼。
夜晚她被痛醒了,可不敢哭也不敢动,生怕吵醒了父母。
然而之后的每一天,她都问自己,如果那天没有被痛醒,如果那天没有体谅父母,日子会不会好过一点?
她听到父亲商量着把她嫁给隔壁犯疯病的邻居儿子,因为“他们现在不愿意借厨房了”,母亲沉默了一会,说“也好,离得近,我们也好照应着”。
你有没有某一刻感受到四肢僵硬无法动弹?
安娜以为这就是她人生中的至暗时刻。
就像被一根长矛洞穿,凛冽的寒风刮去了所有感情和念头,她安静地等待着父母陷入沉睡,什么都没有想,睁着眼到了天亮。
当灰蒙蒙的太阳升起的时候,她低下了顺从的头颅,钻进了屠夫的绳索。
她平生有了第一件新衣服,是用她卖身的二十个金币中的一部分买的。
母亲在她头上扎了一根红头绳,目送她被运上了商船,紧接着转头被卖到了一处庄园,自此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见过庄园的富饶后,安娜很快转变了心态,很快让庄园主的小儿子爱上了自己。
她喘了口气,正畅想美好生活的时候,她染上了时疫。
潮湿闷热的房间内,她发着烧担忧的是病好后容貌有所损毁,会被少爷不喜。
却没想到少爷隔着门求她原谅,要把她送乡下去。
她唯有沉默,顺从地同意了,没有医治,卷着铺盖就和普通仆人一起被赶出去了。
在最绝望的时刻,她遇见了“月之眼”。
组织救了她的命,她第三次顺从地服下了“月泪”,加入了“月之眼”,为组织卖命。
当时她天真地以为组织的月泪便是所谓的仙丹,然而月泪是一种慢性的毒药。
吃了“月泪”就必须在一定期限内服下组织的解药,否则就会爆体而亡,而这种药最重要的药引就是月骸。
月之眼的底层成员就像是蚁群的工蚁,为了能够获取解药,源源不断地向着可能存在月骸的区域发起探索,一旦找到后便会通过一种特殊的方式,召唤更强大的兵蚁前来收割。
她不想一辈子当工蚁啊。
她也想要当个人。
野望像种子一样在贫瘠的泥土里蠢蠢欲动。
她的人生如此的贫瘠,一掷千金豪赌一次又如何呢?
安娜拿出了一个银质的银质小盒子,上面雕刻着圆月与蝴蝶,两者像并生的花枝纠缠在一起。
安娜打开了盒子,从盒子中窜出了一只泛着幽光的蜘蛛。
蜘蛛趴在尼古拉斯尸体的眼白上,尸体眼睑猛地合上,睁开,虫子变成了眼珠,咕噜噜转动着,他的嘴中开始冒出黄色的口沫。
尼古拉斯其他部位纷纷融化,变成了一个长着人头的巨大脓包,脓包中有东西在左突右闪地想要出来,又是一阵翻腾,脓包裂开一个口子,将尼古拉斯的头部包裹了进去,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房间内异常闷热,就像是在桑拿房内一样。
安娜面色不变等待着。
就在这时,脓包内部充斥的液体被其中孕育的“胎儿”悉数吸食殆尽,表皮逐渐变薄,最后化为一层胎衣包裹着其中的人形。
即便是安娜,此刻也不得不强忍住恶心的表情。
一只洁白的手从血污中伸了出来,尖利的指甲轻而易举地撕开包裹自己的卵鞘,一个极美的女人从她的丈夫尸体上苏醒了过来。
美艳中蕴藏着几分癫狂,紫夫人坐在尸山之上梳理着宛如海藻般的长发,面如雪,唇如血,齿如贝,吐气如兰。
“合作愉快呀,小安娜。”
安娜恭顺地说道:“不辱使命,夫人。”
于是,紫夫人眯起眼睛,露出了满意的笑。
从一开始,安娜就打着要与紫夫人合作的想法。
月组织救了她,也束缚了她,让她沦为了冲锋陷阵的工具与炮灰,紫夫人的成功叛逃让她麻木的心死灰复燃。
与其一辈子为组织卖命,不如找机会摆脱月泪的控制,找个和平的地方开启属于自己的人生。
她利用林迩转移视线,自己前往了鸢尾花圃,找到了紫夫人附生的毒蛛,与她达成了交易。
她就要挣脱了……这无尽的疲倦的人生……
安娜紧握双拳,忍下心中的激动:“夫人,接下来——”
她的话被打断了,紫夫人指责道:“你太大意了,安娜。你应该把我那没用的儿子拦住的。”
安娜一时被镇住了:“我?可是……”
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
紫夫人命令道:“现在我的身体太虚弱了,你去把耶布带来给我。不然,你别想从我这获得摆脱组织的方式。”
安娜没有办法,她再次成为疲于奔命的驴子,为了近在眼前的萝卜赶赴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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