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3章 平静

“回收站”带来的风暴似乎暂时过去了,但它留下的痕迹却深深烙印在每个人心里,尤其是张平。他依旧沉默,依旧会在深夜独自站在阳台,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手中的酒壶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但那种濒临破碎的绝望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内敛、如同深海般沉静的力量。他开始更系统地整理白板上的信息,将“回收站”与之前所有关卡的细节进行交叉比对,试图找出“祂”运作模式中更深层的规律。

基地里的日子,在一种刻意维持的、脆弱的平静中缓缓流淌。

午后,阳光艰难地透过高处的气窗,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几块模糊的光斑。林夕坐在休息区的旧沙发里,膝盖上摊着一本从图书馆带出来的、关于古典符号学的书籍,阳光恰好照亮她专注的侧脸和书页上密密麻麻的笔记。她看得入神,偶尔会无意识地用指尖卷起一缕垂落的发丝。

张平从分析室出来,手里拿着几张刚打印出来的资料。他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基地,最后落在沙发里的林夕身上。他脚步顿了顿,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走向操作台或白板,而是鬼使神差地改变了方向,走到沙发旁,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沙发因为他的重量而微微下陷。林夕从书页中抬起头,看到是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并没有惊讶,只是微微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更多的位置。

“在看什么?”张平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久未开口的沙哑。他没有看她的书,目光落在她被阳光镀上一层浅金色的睫毛上。

林夕将书页向他那边倾斜了一些,指着一个复杂的纹章图案:“这个符号,在‘古墓’的壁画和‘城堡’的彩窗上都有变体出现,我在想它们之间会不会有某种联系……”她的声音轻柔,像午后流淌的溪水。

张平顺着她的指尖看去,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混合着纸张和一丝清甜的气息,与他平日里熟悉的金属、尘埃和消毒水味道截然不同。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听着她条理清晰地分析着符号的演变和可能的隐喻。阳光温暖地笼罩着两人,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像金色的萤火。

他靠得有些近,手臂几乎要碰到她的。林夕能感觉到他身体传来的热量,以及那存在感极强的、沉稳的气息。她的心跳微微加快,脸颊有些发烫,但并没有躲开。她甚至能看清他低垂眼眸时,那浓密睫毛在下眼睑投下的淡淡阴影,和他下颌线上新冒出的、青色的胡茬。

这一刻,没有“游戏”的威胁,没有生死的压力,只有阳光、书页,和彼此之间无声流淌的、静谧而温暖的氛围。仿佛他们只是一对在普通午后,共享一段阅读时光的寻常男女。

直到小满抱着一堆零食咋咋呼呼地从旁边跑过,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两人才像是被惊醒般,微微拉开了些许距离。林夕低下头,假装继续看书,耳根却悄悄红了。张平轻咳一声,站起身,拿起资料走向白板,只是转身的瞬间,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另一边,顾飒和尹逸风之间则延续着他们特有的相处模式。顾飒在处理数据时,尹逸风偏要在一旁用他那把木吉他弹奏不成调的曲子干扰她。

“你能不能安静点?”顾飒终于忍不住,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冽。

尹逸风停下拨弦,挑眉看她:“资本家,我这叫艺术熏陶,帮你活跃僵化的脑细胞。”

“你的‘艺术’只会导致我的分析误差率上升百分之十五。”顾飒面无表情地反驳,手下敲击键盘的速度更快了。

“那是你的系统兼容性太差。”尹逸风嗤笑,却也没再继续弹,只是抱着吉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看着顾飒专注工作的侧影,眼神里带着一种复杂的、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专注。

小满则像只快乐的小蜜蜂,缠着汪阿姨学做新的点心。厨房里飘出烤蛋糕的香甜气息,小满脸上沾着面粉,叽叽喳喳地问着问题,汪阿姨则耐心地指导着,脸上带着慈祥而满足的笑容。偶尔,小满会偷偷把一小块刚烤好的、边缘有些焦糊的蛋糕塞进汪阿姨嘴里,祖孙俩相视而笑,温馨无比。

这些琐碎的、平凡的日常,像细密的针脚,一点点缝合着“回收站”带来的裂痕。争吵、陪伴、默契、甚至那若有若无的情愫,都在这个地下空间里静静流淌。

傍晚,张平站在白板前,添加着新的线索。林夕端着一杯刚泡好的、冒着热气的茶,走到他身边,轻轻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谢谢。”张平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停留在白板上,声音却比平时柔和。

“有什么新发现吗?”林夕问,也看向那密密麻麻的线索图。

张平指了指“回收站”和“公司”两个区域之间新画上的一条虚线:“都在利用某种‘系统’,无论是工业的,还是公司的。‘祂’似乎擅长依附并扭曲这些既定的、强大的‘规则’。”

林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就像病毒入侵系统……”

就在这时,她的手指无意间碰到了他放在桌面上、支撑着身体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

张平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带着常年训练留下的薄茧和一些细小的伤疤。林夕的指尖微凉,细腻。

这一次,张平没有立刻移开。他停顿了片刻,然后,极其缓慢地,翻转手掌,轻轻握住了她的指尖。

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带着一种坚定而可靠的力量。

林夕的心猛地一跳,抬起头,对上他转过来的目光。他的眼神深邃,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难言的情绪——感激、信任、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确定的、超越同伴之谊的东西。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手指交叠,共享着这战火间隙中,短暂却真实的温暖与连接。白板上那些代表危机与未知的符号依旧刺目,但在此刻,这无声的触碰,却仿佛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预示着某种在绝境中悄然生长的新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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