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不好吧?我们还是买一杯茶吧!哎,冯荔。”
冯荔率先落了座,剜了欧润知一眼。“你不用这么爱面子行不行?人家都说了可以随便坐。你要她的茶干嘛?这小山里的东西,还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万一她宰客怎么办?”欧润知心想:你这么嫌弃,晚饭的时候也没见你少吃一口啊。
陶哈昵端茶过去的时候,涂途拉住了她,附耳道:“你就说这是送的,不要她们钱了。”
只有欧润知要了一杯茶,当陶哈昵说是送的时候,冯荔伸了手自取道:“那你给我朋友也来一杯吧。”她撒娇道,“我们是新客。”
欧润知立马打住:“冯荔!”
冯荔瞪了欧润知一眼:“新客的话,没有优惠吗?要不然,这杯算送的,你再上一杯,两杯茶一份儿钱,行不行?小妹妹,新客大酬宾嘛,这样才能留得住人。”
陶哈昵手持空盘子回小屋,涂途向她点点头,轻声道:“给她吧。”冯荔晚餐时的吃相,绝不会联想到她的长相。
冯荔一口一口品着茶:“我不懂茶,就知道挺解渴的。哎,一会儿那杯是你的啊,你刚才要的,我这杯是她送的,你的你自己付钱啊!”
欧润知挤了一丝笑容,搓弄着手指。
冯荔打了一个呵欠,说道:“我早知道你真的要来爬山,我才不会跟你来呢。本来就是小小的无聊,想找你打发时间,还以为你是随便说说的呢。可累死我了!”她将手握成小拳头,敲打着自己的腿,又连打了两个呵欠,伏在桌上闭目小憩。雨声有催眠的作用,这话不假。
欧润知白了冯荔一眼,自己可没说要和她一起来爬山,完全是不请自来,非要强跟着。在公司里几乎天天见,好容易休息了也要相约,真是让人很不爽。欧润知不太会拒绝人,尤其是冯荔。首先,冯荔黏人的技术可谓是高超,她在公司里是受瞩目的一个,小手一勾,男女通吃。再者,两人是饭搭子,要真是关系破裂了,对于欧润知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冯荔可能是真累着了,竟然安睡过去。欧润知慢慢起身,走到小屋的走廊上,看近处的雨,从天上来到这小院里,又顺着小院的石板路流到不远处的小溪里。看溪水从远处来,又往远处去。她想了想,从挎包里拿出手机,正巧来了一个她想要拨出去的号码。
“对不起啊,本来说好的要一起去爬山。”
欧润知说没关系:“工作要紧,我们可以再约嘛。”
“那你现在呢?自己去得吗?”
欧润知叹口气:“别提了,招来一个讨厌的人。就我公司的饭搭子,一早给我打电话让我陪她去逛街,我说我要去爬山,她立马答应也要去。我说我约了朋友,她说那不要紧,正好可以互相认识认识。我的谎越扯越大,圆不回来了,只好和她一起来爬山。你知道她穿得什么吗?短裙、短衫、高跟鞋,见了面就说‘你真要去爬山呀’,一路上使劲拽着我。幸好咱这座山不高也不大,要不然我就被她拽死了。”
“那也没办法啦。”
欧润知说:“真是庆幸你没来,要不然咱三个多尴尬呀。”
“这还算是因祸得福了?”
“如果我们能够预知未来发生的事,那该有多好,就可以避免今天的麻烦了。唉,今晚我们留宿这山里了。”
“你们没回来呀?你不是上午就去了吗?傍晚时分下山的话,完全能赶回来。”
欧润知苦笑道:“就她那速度,我们傍晚的时候能下到半山腰就很好了。大概七点多的时候,距离山下还有一个半小时,那时突然下雨了,她干脆就不走了,非要在这住,说再走一步就要她的命了。我要是自己走的话,她肯定有很多词要说我。只好明天一大早就下山,不耽误上班就行了。”
“唉,辛苦你了。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我们一定会有防范,就不会让大家心里不痛快了。”
欧润知蹲下去,拽了走廊前的一根小草扔到了雨里,看着它随着地上的雨水漂到了小溪里,又随着溪水顺流而下。
“要是能预知的话,我不就顺风顺水了?”
另一端的朋友也随着她的笑声而笑。欧润知边笑边回头,看到冯荔在伸懒腰,皱着眉板着脸,噘着嘴大喊她的名字:“欧润知!欧润知?”欧润知来不及与朋友说再见,赶紧挂掉电话,小跑过去。“怎么了?”冯荔懒懒地伸了一条胳膊,娇里娇气地说:“扶我一把,我这两条腿啊,真的是一步都走不了了。”她嘟着嘴,撒着娇,“哎呀,我真的站不住了。”
欧润知悄悄白了她一眼,心说:“这里又没有男人,媚里媚气地给谁看。”
但没办法,苦力还得由欧润知来做,扶着、拖着、拉着、拽着……好容易将冯荔带回到房间去。欧润知多少是有点故意的,一下子将冯荔扔到床上去,但善后的工作还得由自己来做。
虽是简单的行李包,但也要一次性收拾好,可以将早晨的时间预留好。冯荔早就进入梦乡,睡得安稳。欧润知不想去看她,侧卧一旁,打着呵欠闭了眼睛,小声嘀咕道:“如果我有预知的办法,我一定要规避这些风险,再不要遇到这样的人,再不要碰到这样的事,再不要做这样的人。”
涂途出了小屋,绕着院里走了一圈,无人的房间自是没有亮光的,有人的房间也陆续关了灯休息。刚刚还是雨落打地、人声喧嚷,转眼间恢复了静谧。雨停人息,院里小屋被山环绕,像安睡在摇篮里的婴孩儿,静悄悄。
龙安和陶哈昵也结束了夜谈,只听得到均匀的呼吸声。涂途从她们的窗前经过,影子打在窗子玻璃上,稍纵即逝。她进了自己的房间,轻声关门,别上插销。轻车熟路的从画的下方橱子里抽出一小巧的布包。那布包是轻易不肯取出来使用的,故意用了棉麻布缝制而成,里面装齐了各件茶具。但凡拿出来,必定是有她的打算。
要想喝上好喝的茶,必要经过数道步骤。除了手上的技巧和道法,还有发自内心的尊重与热爱。
涂途端坐在长桌前,由左而右,桌上依次摆放了水盂、桌旗,前方一溜摆好了品茗杯。桌旗上又按序摆放了洁方、公道杯、泡茶器。接下来是取茶器。右手边不远处是煮水器。
干湿茶具有别,茶席调整美感。从左向右,由污到洁。心也慢慢由烦乱到安静。
涂途首先洗净了手,这无关手上是否真的附有脏泥,而是一种敬重,也是必要的卫生。接下来是温器,将器具用开水冲洗一次,既是讲究卫生,也是为了给茶具预热,使茶的味道更香浓。请茶是简单的一件事,即将茶叶放到茶壶里,再将沸水倒入壶中。水与茶叶初次见面后,便迅速倒出,目的是清洁表面的杂质。
正式泡茶了,沸水入壶,“凤凰三点头”,用壶盖拂去漂浮在上面的茶沫儿,再盖上壶盖,保存茶壶里茶叶冲泡出来的香气,又用沸水遍浇壶身,锁住茶水的口感。茶杯一字排开,进行分杯。壶中茶水轻轻倒入公道杯,使每个人都能品到色香味一致的茶。斟茶只需七分满,避免厚此薄彼。双手奉上,以示敬意。轻嗅茶的余香,分三口轻啜慢饮。这闻香品茗就算告一段落了。
涂途常常自斟自饮。没有知心人相伴,说起话来也无趣。她想去山外,却困顿于这山中小屋。心中似有羁绊,却是无处倾诉。她喜欢“涂途”这个名字,稀里糊涂的误入迷途,来到这时空交错的地界儿,不知归去的路,不知前进的方向。
还好,得了这墙上的画。
现在,画上的颜色正一点一点变得清晰。涂途的心突突跳着,呼吸变得急促,不知这画中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她从没有希冀,却是保持了一颗好奇难耐的心。变了、变了,画里的颜色真正地变了。一个颇有立体感的人像画显现在涂途的眼前。不是想象中的感觉,但也不讨厌。
画里的人仿佛正站在春日暖阳倾洒的位置,一道道光线衬得她身上的竹绿色长裙青翠欲滴,耳垂的红色扇形耳坠饰有长长的流苏,正随着微风飘拂。她的脑后梳了低低的盘发,一圈一圈卷曲着,像是打着涟漪的湖。她微微仰起了下巴,嘴角是浅浅的笑,眼神里带有一丝倔强、一丝轻视,甚至夹杂着一丝挑衅。
涂途站了起来,离开茶座立到画前,仰着头注视着画中的人。内里仿佛有千万言语要出口。涂途的眼神忽然紧绷起来,她不敢再与画里的人对视,渐渐带了一点呆滞。两脚轻轻向后退着、退着,直退到窗台那儿,再无退路。
画里的人好似轻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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