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 106 章

涂途认为是自己眼花,耳边却实在是有了现实中的声音。有人在轻唤她,是龙安和陶哈昵,好像是说了“再见”的话。但敲了门却没人应门,面面相觑,只好不告而别。她俩离开了,那些住客呢?院里的落叶铺满了地,树枝变得光秃秃,鸦雀也飞走了,石桌石凳上有了细细的裂纹,石灯也不亮了。日复一日,这山中小屋好像是要破败了。

涂途就这样立在窗台边上,默默注视着画里的人。她想挪移开眼神,却是不受控制,画里的人也回看着她。两人就这样保持着各自的状态,空气的味道已然发生了变化,却是当局者迷。这种似梦似幻让空间与时间变得模糊。回忆越来越清晰,画面越来越模糊。温暖又压抑。

太阳升起又落下,月亮落下又升起。交替的光映照着山中小屋的院里亮堂堂,又是日复一日的更迭。新的季节悄然而至。有人说:时间其实并不存在,本身也没有意义。

窗外有细雪飘零,在黑夜里款款而落,像轻盈的舞者踮着脚尖缓缓跃动。涂途终于回了神,她自由了。令她惊讶的是,画里的人也自由了。那墙上的画只剩下了白纸一张,如雪无瑕。

桌上的茶还是温热的,热气从壶中袅袅娜娜地升上去。有人打开了壶盖,正端着小茶杯嗅香啜饮。她回过头来,向着涂途微笑。涂途的心又突突而跳。不是画里的人消失了,而是走了出来。

她有着不同于画里的气息。那脸生得眉清目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透露出她的聪慧与善良,不经意间流露出一股狡黠的气息,似乎能够生出许多话来。漂亮的眼睛给那脸加了分,连带着五官也好看了许多。

“你一定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就像我,本不是立体的,却不知受了什么力量,从纸上走了下来。我尝试过打开那扇门,”她摇摇头,“打得开,却出不去。我想与你聊聊天,你却只是呆愣着,一动不动。我就只好喝你泡的茶,看窗外的季节转换。没想到在这夜里,你却可以行动自如了。”

“这茶?还能喝吗?”

“我在画里看到你泡茶煮茶的步骤,有样学样,重新换了一壶。我现在不是画里的人,总不能一直不食人间烟火吧?你看窗外的雪,薄薄的一层,真好看,比那厚厚的积雪好多了。”她撷了一块黏韧的雪花酥,一口塞入了嘴里。清脆的质感与绵密的层次在唇齿讲打着酥软的拳,像吞进了黏软的云团。酥脆的饼干、酸甜的果干、清香的讲过,像是古灵精怪的雪花,翻转着从天而降。

涂途问她:“是谁把你画出来的?又是为什么遗落在这个地方?”

“不知道啊。你呢?你又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涂途摇头:“我也不知道啊。我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却又回不到原本的空间,就这么呆着了。”

“这个世界?原本的空间?其实我们都无法确定,我们看到的世界究竟是真实经历的世界,还是臆想出来的世界。还有心里默念文字的时候,你我并未说话,可脑海中的声音是谁的呢?我在画里的时候,常常听得到你的心声,可那声音又与你嘴里发出来的声音不太一样。我就有些疑惑了,到底是你在想心事,还是有人住进了你的心里,偷偷建了一间房。”

涂途笑了:“你的想象力真丰富。”

“我只是一个画里的人,哪会有自己的思维?”

涂途抢白道:“说不定是画你的人留下的创作思维,赋予了你人的意识。”

“你想不想走出这小山?”

涂途说:“能吗?”

“人的生活轨迹会受到潜意识的引导,你突然冒出的一个想法,就是潜意识的结果。我们可以脱离潜意识的掌控,寻求自己的所想所感,不能够付诸于行动,这样才会有不同的体验。”

涂途现出礼貌性的微笑:“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其实我也不懂,但我好像听见有人这么说过,应该是画我的人吧?没灵感的时候,就撇了画到一半的我,独自去看书,我也就跟着那心里的声音,一点一点的记住了。”

涂途一再拒绝:“我听不懂你说的这些。我觉得这山中小屋还是挺好的,虽然我也想到小山外去看看,或者是爬到山顶俯瞰一切,但如果出不了这小屋,我也不会感到遗憾。”

“我可是呆腻了。眼看这茶屋由大到小,由繁华到落寞,由热闹到寂寥。熟悉的人都没有了,陌生的人也离开了,我却藏匿于画中不见天日,任由灰尘落下,真是毫无乐趣。不过,人各有志,我们能够和睦相处,还是好的。不过呢,如果你有一天改变自己的想法,就去后院的库房里,那有一座立式钟表……”

涂途笑她的故作神秘:“后院?”

“对呀,就是你发现我的地方,那里不是很久没有人打理了吗?”

是很久了!

涂途疑心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但画里的人真切地向着自己眨眼,那么这些都是真的了?她在愣神间,画里的人淘气地探出头讨水喝,这吓了她一跳。还未回过神来,画里的人又恢复了静立。

涂途取了大扫帚去院里扫雪,认真而细心。鼻尖上冒了细微的汗珠,故意不去擦拭,让汗珠融在雪里。似是有人走了进来。雪天里来爬山,不知该说是痴傻,还是有情调。此人穿过松竹之间,徒步青林之下,衣上沾了冬季花瓣的清香,寻着雪花盈阶,茶香几缕,到了这幽雅之境。

溪流不再潺潺,结了薄薄的一层冰;木桥上落了雪,有了碎碎的晶体。没有茂密叶片的大树,无法像夏日里做了遮挡日光的绿茵。院里是散乱的雪,铺地的、堆积的,一簇一簇,是独属冬日里的白色大花,毫无顾忌的绽放。

涂途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拄着大扫把,偏着头往小桥上看。那人越走越近,样貌越来越清晰。那脸生得眉清目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透露出她的聪慧与善良,不经意间流露出一股狡黠的气息,似乎能够生出许多话来。漂亮的眼睛给那脸加了分,连带着五官也好看了许多。

但驻足于桥上,静立不动时,同一副面孔又有了不同的气息。那人正站在冬日暖阳倾洒的位置,一道道光线衬得脸上、身上多了道道阴影。碎发随着寒风拂动,一圈一圈绕着弯儿,像是打着涟漪的水涡。她微微仰起下巴,嘴角是浅浅的笑,眼神里带有一丝倔强、一丝轻视、一丝挑衅,和一丝感伤。

涂途的心狂跳不已,浑身失了力气,寸步难移。她僵硬地转过头去,透过满是雾气的玻璃窗,向着屋里的墙上看去,却实在是辨别不清内里的景象。那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近在咫尺。

真的是同一副面孔,人有相似,也不过如此。

她说她叫普塔雅,心绪不佳,所以才在冬日里上了这小山来。冬季不是个出游散心的好选择,误打误撞闯了这小院。涂途张嘴结舌,未及时作出回应。耳畔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普塔雅注意到涂途的面部表情,用了不确定的语调猜测:“这好像是旧时钟表的声音,钟摆左右摇晃发出的咔哒声。”

涂途想到了荒芜的后院,眼睛再次想透过结了冰凌的窗子往屋里看。普塔雅也随着涂途的眼神向那窗子瞟,眼前是白茫茫一片。

涂途的耳边响起了一个轻柔地声音:“我来招呼她。”快速而迫切。她左右遍寻却寻不到,只看到普塔雅鬼使神差地走进了小屋。

涂途将手里的大扫帚立在门边,在窗子上哈了一口气,再用手抹出了一块不大不小的清净玻璃,透过这小小天地向里看。只见普塔雅端坐在桌前,握了一杯茶在手心里,低着头喃喃自语。

“我有些害怕……好像知道害怕的原由,又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我似乎有很多需要解决的问题,每一件都像是有千斤重,压在我的心头使我的呼吸变得不顺畅,可是拿起笔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说不出原因,只是感到害怕。”

说这话的时候,不,确切地说是想这些话的时候,因为脸上的嘴巴并没有动,那颗悸动的心却像是长了一张喋喋不休的嘴,“说”个没完。是雪霁之后的晴好天气,阳光像一床温暖的棉被,覆在身上,暖洋洋的,绵软温馨。

“奇怪,是哪里发出的声音?”普塔雅蹙眉寻声,并未在房间里发现旁的人。可是,又是谁引着自己进来就坐的呢?两只手里握着的茶杯,冒着温和的热气,飘着若有似无的茶香。

普塔雅觉察到了身后的眼神,猛地转过头去,却什么都没有。将眼神从窗外撤回来,面前的桌上已经多了一只手,那手里端了一杯新茶,换掉了尚未入口的旧茶:“尝一尝吧,会缓解你的紧张。”话里含着笑意,眼神再次上移,果然是一张带笑的脸。

那脸生得眉清目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透露出她的聪慧与善良,不经意间流露出一股狡黠的气息,似乎能够生出许多话来。漂亮的眼睛给那脸加了分,连带着五官也好看了许多。

普塔雅的瞳孔慢慢放大,是惊惧导致的心跳加快。她的面前仿佛多了一面镜子,一个一模一样的普塔雅正站在自己的眼前,那摇晃的钟摆,正在尽心尽职地工作着,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渺远而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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