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途撇了撇嘴:“我才不管什么春夏秋冬呢,及时行乐是我的终极目标。”
普塔雅跟过去,涂途摆好了姿态,她要将那小球翻过假山、绕过假树、越过假花、踏过假草,再到小窝里。普塔雅笑说:“对于你来说,时间的确没什么意义。你每天都在完成你的终极目标,没有停止过及时行乐的梦想。”
“那是当然,未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小球进了窝里,沙朵出现在门口。
这是日出刚过不久,爽气的清晨。
“今天上午难得没有课,大家各有各的安排,我不想去图书馆了,总是呆在那里,也想换换地方。学校的茶室关着门,可能天不好,就有了偷懒的理由。我能想到的地方就是老师这儿,静谧幽雅,是个打发时间的好选择。”
普塔雅笑了,确实是打发时间的好选择,单趟路程可不短。
沙朵的说话方式很有趣,说一句,停一句,是一种故意让对方接话的错觉。普塔雅习惯了,只听不接话。
“老师开门好早呀,这么早会有人来吗?”沙朵话音刚落就笑了。瞧,她不就来了嘛。
“随缘吧,我也没有一定开关门的时间,有时候想偷懒了,一整天呆在家里,有时候勤快了,二十四小时也是可以的。”
涂途听了,直翻白眼儿,作势要哕,闪躲在立式钟表后面,歪着脑袋看过来。
普塔雅指着靠近门口的一面墙:“有心仪的茶杯吗?盛茶的器皿会增添茶香的灵魂。”
沙朵在第一次就注意到了这面墙,只道是装饰用的,没想到真的可以取了杯子来饮。她喜欢一个高杯深底的茶杯,杯口外撇、深腹、圈足,酷似倒置的铃铛。“我感觉它下一秒就能随着风发出悦耳的铃声。”
普塔雅用瓷莲花盘装着鲜花饼让与沙朵。殷红的玫瑰,金黄的蜜渍,雪白的饼皮,像含苞欲放的骨朵,渴望在自然间尽情绽放,无论是沉沦于高山深谷,还是散落在人间烟火,慢慢褪去生涩,跌宕着冒险,在另一重佳境中升华。
铃铛杯聚香。沙朵将其置于鼻下,轻轻的嗅着,连那天上的云也吸引过来。云朵越来越密集,厚度越来越增大,微小的粒子散射阳光的光线,天空呈现了灰白色。惹得屋内的人不觉扬起了头抬起了眼,这天看起来有些骇人,是蓝色的渐变,变了透明。
天公并不作美,瞬间阴云满天,像是满面愁容的美人,透着一种凄恻的意味,徒留“恨堆积”的楚楚怜惜。
好在只是一瞬而已,天已渐渐明了。
沙朵回过头来,发觉普塔雅在望着天愣神,诧异道:“老师?老师?”普塔雅回神笑道:“天变得可真快。”沙朵微笑道:“刚才天色的突然变化,只顾着去看窗外,没顾得上手里的茶。”
她啜饮了一口,两手端着铃铛杯置于腿上。忽然想起了什么,悄悄打开了背包的夹层,取出来一张纸条,展开它,微笑着默念了一遍。她好奇这是怎样的一个人,是年龄相差无几的同龄人,还是已经步入老年的前辈。看名字该是女生,说不定是假名字。
这是一张不知何年何月的小纸条,遗憾的是没有日期。想来时间该是不短了,笔迹的四周有淡淡泅开的痕迹。
它是在学校的茶室中被找到的。这小小的茶室简直要成了学生寄存东西的地方。有些东西扔了可惜,又不愿留着,便以赠予的方式都送到这里来。美其名曰为贡献。不知是谁,在桌子上放了一本本子,内页是不过时的,封面倒是有了年代感,许是做旧的。
这本子被学生当作了留言簿。本来是用于书写茶室建议的,不消两天就走了样,有学生匿名写了悄悄话,这之后,留言的人竟多了起来,五花八门的信息越发丰富起来,真是“迷人眼”。
那日,沙朵在等待的时间中随手打开了桌上的留言簿,上面是形形色色的人浓浓淡淡的话。她随意的翻看着,被其中一页漂亮的字体吸引了注意,上面只有四个字:我是美萝。
沙朵端详着这四个字,猜测有关它的信息,却找不到实质内容。四五枚玫瑰花在玻璃杯中漂浮着,像搁浅的小船,其中有一颗在水中完全绽开了,像是夏日里的睡莲。沙朵坐在旁边一口一口啜饮,却感没滋没味,内心有些许惆怅,踱步走了出去。
“嗯?”沙朵奇怪地从留言簿的尾页夹缝中抽出一张长长的细细的白色的纸条,被整齐的摺成了绳子状,小心翼翼的展开来,上面有字,是有力而漂亮的笔迹。
沙朵在心里念着:我是美萝,将要在这本平平无奇的笔记本上记录我的大学生活!落款也写了美萝两个字,是自创的艺术字。美字的中间被弯成了数道,像婀娜的舞者;萝字除了草字头,其它的笔画也被弯成了无数道,像袅娜的藤蔓。
沙朵原样摺回,又成了一溜长条绳状,放回到留言簿的尾页中,将本子放归到桌子的左上角。起身准备离开,目光不自觉的后移,再次落到留言簿上。稍作迟疑,再次翻开它。纸条上的话在沙朵的心底又念了一遍:我是美萝,将要在这本平平无奇的笔记本上记录我的大学生活!
沙朵出了二楼,来到蝴蝶展翅式的室外走廊,那张纸条也跟着沙朵出了二楼。它先是被紧紧地攥在手心中,又静静地呆在背包的夹层里。
现在,又被悄悄取了出来。
沙朵的嘴边浮现了笑意,倏然被溅起来的水花吓了一跳。淘气的小男孩折了纸飞机乱飞,晃晃悠悠飞到了沙朵的铃铛杯边,又落到了地上。沙朵将纸条攥在右手手心,空了食指和拇指将纸飞机捡起来还给小男孩。纸条被攥成了一团,几滴茶水溅在她的手背上,顺着倾斜的手背流成了一条线,直流到手心。纸条打开,上面有了浅浅的水渍,不妨碍。
普塔雅伸了手指轻抹了沙朵手上的水线,向着她笑。
只消一杯,沙朵便回去了。她说阴晴不定的天,还是早些回去的好。普塔雅问她下周二要不要去上茶艺课。沙朵不假思索地说:“其实周二下午到晚上的大院选修课,我已经排满了。星期五的专业选修课也拍得满满当当。希望下学期能够选到老师的课。如果老师不在学校开课,我还可以到茶室来。”
普塔雅相信沙朵说的来日方长。对于大一的学生来说,大学时期的序幕才刚刚拉开,那些终将成为回忆的,或是必将成为憧憬的,还没有真正开始呢!
沙朵回到学校直奔图书馆。她常常要在宿舍大门即将关闭的前五分钟才出现,这又离着熄灯的时间有一段距离,随便找了一层楼的楼道,依着窗台向外看夜景。校园的热闹似乎没有停歇的时候。从楼道里,从隔壁的宿舍楼中,总能传来学生大声的喧嚷、肆意的大笑、走调的歌声。
沙朵不解那些人的快乐是从何而来,为什么自己总觉得不快乐呢!是因为专业晦涩的缘故吗?调剂的专业轮不到自己挑挑拣拣,以前就学不好的知识,现在还是学不好。她努力了,结果也是过了关,但她从中得不到快乐。转专业的路行不通,以她的成绩想都不要想,只有默默忍受到大学毕业,才是她应做的。
舍友们,这时候的她们一定在宿舍里嬉笑打闹。这不是图片上的宿舍空间,现实中是再简单不过的八人间。220的八个人算是相亲相爱,至少现在没闹矛盾。有层楼的女生宿舍都空了!因为一点小小的问题,先是在大众面前互骂,然后是敞开了门打架,后来……后来就没有人了。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那间宿舍总是紧闭着门,门上的锁是见证者,可惜,它不会说话,大家也就无从知晓这间宿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反正,很少有人看到那扇门是开着的,连灯也是关着的。
有人会拿这个打趣:“要是它开着,才是活见鬼呢。”却没有人说得清那宿舍是何年何月空了的。是近些年的事?还是久远的年份?
宿舍的热闹总是融不进去,舍友们很热情,热情到不顾沙朵的情绪。沙朵用笑来打发这些热情,笑容保持在最好的状态时,熄灯的时间到了。沙朵的笑便迅速消失在一片漆黑之中。
灯熄灭的一刹那,走廊里响起了发牢骚的声音。沙朵也要摸着黑去洗漱。还好洗漱间在走廊的两端,宿舍之外不是黑暗的。
洗漱间分内间和外间,布局都是一样的。虽是熄灯之后,人还是不少的。大学的学生,各有各的计划。有人是因为在操场夜跑而晚归,有人是因为埋头苦读而晚回,有人是陷入一场情感的漩涡而恋恋不舍,有人是因为参加种种活动而意兴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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