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地，沈莫闻到炒菜的香味。它是那种在饭点路过某个小区的某栋楼下，会嗅到的烟火气。
沈莫不是善于烹饪的人，厨艺水平只能够到“可以把东西弄熟”和“可以下咽”的线。
他孤身一人居住在工作地所在的城市里，生活节奏快，一直是街边小饭馆和预制菜的忠实捧场者。出于健康考虑，一周里有这么几天他也会自己下厨，水煮点乱七八糟的蔬菜。
沈莫睁开眼睛，神志回笼。他陷在一个小客厅的柔软沙发里，夕阳的暖光透过玻璃照进这个家。
不远处的饭厅中，红红趴在餐桌上写作业，红红爸坐在她斜对面看报；饭厅的一角通向装有磨砂玻璃的封闭式厨房，厨房门紧闭，磨砂玻璃后是红红妈模糊的背影，抽油烟机的轰鸣、锅铲撞击的声音和爆炒菜肴的香味隐约传出。
沈莫紧紧抱着他的书包，书包的拉链没拉，露出其中内容物的金色一角。
是那套文具，它被成功带出来了！他强压下不住上翘的嘴角，把拉链拉好。
“我以为您会立刻把它掏出来去献宝。”朝日的声音幽魂般出现。
沈莫背好书包站起来，小声说：“它总会有用的，但不是现在。”
梦境甚至贴心地帮他换了拖鞋，他踩着拖鞋刚碰到地面，红红就扭过头，眼睛发亮地挥手招呼他：“小灰，你来我家玩啦！”
这种剧情换个氛围就是经典恐怖片，沈莫在心里吐槽，进入饭厅，先和红红打招呼，再同红红爸问好。
红红爸隔着报纸对沈莫嗯了一声。“红红，同学来了，你们一块看看电视去，”他说，“作业可以先不写。”
红红闻言兴高采烈地丢开笔，跳下椅子，拽着沈莫重新坐回沙发上。没人去碰遥控器，客厅里的电视自顾自地启动，跳到一个名为“少儿教育”的电视台。
一部名为《爸爸妈妈》的动画片正在播放。刚开头，近似光污染的七彩镭射光线以画面中心为原点放射，铺满整个荧幕。
一只体型壮硕的大老虎从屏幕的左边缘走到屏幕中心。“我爱我的家庭，”大老虎用低沉沙哑的声音，拖长了语调，半念半唱，“我日日为它外出捕猎，与其他野兽搏斗，衔回战利品，我爱我的家庭——”
沈莫皱着眉，向后贴在沙发的靠背上。在他一旁，红红姿态放松，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几块鲜红的肉排在大老虎的下方晃晃悠悠地飘过，大老虎低头看见，顿时露出血盆大口，追逐着肉排自左向右跑出画面。它消失后，一只同样体型硕大的鸵鸟迈着长腿自左向右跨步走到荧幕中间。
“我爱我的家庭，”鸵鸟抖抖翅膀，尖声说道，“我日夜奔跑在荒芜的沙漠中，锻炼自己，只为了让羽毛更美丽，让毛皮更紧实，让肉质更美味；我的羽毛可以变为饰品装点家，我的皮毛能够制作柔软细致的皮革包裹家，我的肉质叫家人流连忘返；我爱我的家庭——”
鸵鸟快乐地围绕着屏幕边缘奔跑起来。
沈莫忍不住闭了闭眼。红红见状，关切地问他怎么了。
“我头晕。”沈莫胡说八道，“大概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谁说的，”红红眨眨眼睛，“我看你准是饿了，别着急，马上就能开饭啦。”
两人继续观看《爸爸妈妈》。
鸵鸟跑着跑着，一阵风卷落叶自左向右地刮过它上方，它神情一凛，如临大敌，立即追逐树叶跑出了画面。紧跟着，一只灰色的牧羊犬从左到右小跑到画面中央，站在大老虎和鸵鸟依次站过的位置，吐着舌头说：
“小朋友，哪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爸爸妈妈肯定都是爱你们的呀——”
鸵鸟和大老虎闪现在牧羊犬身边，簇拥着它和声道：“虽然我们彼此都不一样，但无论我们彼此都爱着对方，我们也爱我们的孩子——”
红红恍然大悟，小鸡啄米般不住点头。“那天放学路上，是我错了，小灰。”她开心地说。“原来是这样，原来爸爸妈妈是爱我的。”
沈莫低头揉揉眉心，胃中一阵翻涌。
这动画片想表达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老虎是红红爸爸，鸵鸟是红红妈妈，牧羊犬指的可能是学校或老师。梦境主人对红红身边的人有着清楚的看法，而红红，三观显然还处于混沌状态的她——
“你又怎么啦，小灰？”红红跳下沙发凑到他面前问，她贴得很近很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沈莫。
“我饿了，”沈莫不动声色，“饿得有点难受。”
厨房门突然被拉开，红红妈走出来。“客人饿了吗？”她捞起围裙的一角擦擦手，“开饭了。”
电视应声黑屏。红红气得直跺脚：“妈，我们还没看完！”
“行了，”红红爸重重地咳嗽一声，“过来坐好！”
红红不情不愿地拉着沈莫回到饭厅，两人挨着坐在红红爸对面。
红红妈动作利索地往桌上端菜，她走动间，沈莫能闻到她身上的油烟味，这味道仿佛将她浸透了。
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多久，红红就仿佛忘掉片刻之前的不愉快，举起右手兴冲冲地说：“开饭啦！老师说饭前要洗手！”
红红爸妈对视一眼。
“爸爸刚才趁你不注意洗过了。”红红爸说。
“妈妈在厨房里也洗过了。”红红妈说。
红红疑惑地看着两个大人。“可我怎么记得爸爸一直在看报纸？”
“爸爸妈妈这么爱你，还会骗你不成？”红红妈说，“厨房小，你们到阳台上那个洗手池洗去。”
红红的质疑同样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应了一声，拉上沈莫跑到阳台去。等两人洗完手再出来时，桌上摆好三菜一汤，红红妈捧着电饭锅锅芯从厨房里走出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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