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伯贤的身体猛地一震！他像是被这句话彻底击垮了，猛地低下头，双手用力地捂住了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不住的、低沉的呜咽声，从他指缝间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他哭得……像个孩子。
一个做错了事、不知所措、懊悔万分的孩子。
我坐在地上，看着他这副样子，眼泪也流得更凶了。我的心，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又像是被浸在冰水里，疼得无以复加。
我们两个人，一个坐在地上，一个跪在面前，都在无声地、绝望地流着眼泪。
过了许久，边伯贤才缓缓地放下手。他的脸上布满了泪痕，眼睛红肿，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一种……仿佛要将他吞噬的愧疚。
他抬起头，用那双被泪水洗过的、格外清澈却也格外脆弱的眼睛，深深地望着我。他的声音，因为哭泣而沙哑得几乎不成调，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卑微的诚恳：
“不……不是的……世琦……”
他用力地摇着头，眼泪再次涌出。
“你做得很好……你太好了……好到……让我觉得自己……像个混蛋……”
他哽咽着，艰难地组织着语言。
“是我的错……全部都是我的错……是我……是我配不上你的好……是我……不懂得珍惜……”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我，但手指在空中颤抖着，又缩了回去。
“我……我不是不真心对你……”他的声音里带着巨大的痛苦和挣扎，“我只是……我只是个胆小鬼……我害怕……害怕承诺……害怕责任……害怕……会伤害你……”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恳求：
“世琦……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让我……学着……怎么好好对你……好不好？”
他的话语，像是一颗颗沉重的石子，投入我心湖，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我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样子，听着他语无伦次的忏悔和恳求，心中那堵坚硬的冰墙，终于……开始一点点地融化。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压抑的哭泣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和……悲伤。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那令人窒息的痛哭声和激烈的情绪，终于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只剩下一种般的疲惫和寂静。我们两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墙壁，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的眼泪已经流干了，眼睛又肿又涩，喉咙也因为刚才的嘶吼而干哑疼痛。我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失神地望着地板上某处模糊的光斑。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愿想，什么也不敢想。
边伯贤坐在我对面，也和我一样，蜷缩着长腿，背靠着墙。他的头微微后仰，抵在冰冷的墙壁上，闭着眼睛，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呼吸声沉重而疲惫。他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留下几道浅浅的印记，但左脸颊上那个清晰的红色掌印，却依旧醒目地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尴尬的、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平静。刚才那场狂风暴雨般的争吵和痛哭，仿佛耗尽了我们所有的能量，也冲垮了某些横亘在我们之间的、看不见的壁垒。
又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我的身上。我微微抬起头，正好对上边伯贤看过来的目光。
他的眼睛还是红红的，带着未散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不再是愤怒，不再是冰冷，也不是刚才那种卑微的乞求，而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带着点茫然和……小心翼翼？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对视了几秒钟。
一种莫名的、不合时宜的念头，忽然从我心底冒了出来。我看着他脸上那个清晰的巴掌印，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带着浓重鼻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小声地问了一句：
“疼不疼？”
问完这句话，我自己都愣了一下。我怎么会问这个？我明明还在生气，还在委屈，怎么还有闲心去关心他疼不疼？
边伯贤似乎也没料到我会突然问这个，他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扯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点苦涩，又带着点无奈的调侃。他抬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红肿的脸颊，吸了口冷气，然后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委屈的控诉：
“你说呢？”他的声音也沙哑得厉害，但语气却缓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点熟悉的、带着点赖皮的意味，“你用那么大劲……我脸都肿了。”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用一种半真半假的抱怨语气补充道：“我可是艺人啊……靠脸吃饭的……”
“……”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听着他这带着点撒娇意味的抱怨，心里那点残存的怒火和委屈，像是被针扎破的气球，一下子泄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谬感和……一丝细微的、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虚。
“活该……”我低下头，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声音小得几乎只有我自己能听见，但语气里的尖锐和敌意，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边伯贤似乎听到了我的嘟囔，他没有生气，反而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带着气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笑声里，有种如释重负的疲惫，也有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是……我活该。”他接过我的话，语气坦然，带着一种认命般的自嘲，“我嘴贱……该打。”
他这么一说，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我抿了抿嘴唇，把脸重新埋回臂弯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偷偷地瞟他。
我们又陷入了沉默。但这一次的沉默，不再充满火药味和悲伤，反而多了一种……奇怪的、心照不宣的平静。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冲突，将我们之间所有的伪装和隔阂都撕碎了，反而露出了一种最真实、也最脆弱的底色。
“世琦……”过了一会儿，边伯贤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
我抬起头，看向他。
他没有看我，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在组织语言。他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棱角分明，带着一种难得的、卸下所有防备后的疲惫和真实。
“我们……”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不谈未来。”
我愣了一下，心脏微微缩紧。不谈未来？什么意思？
他转过头，目光终于落在我脸上，眼神很认真，也很平静：“就说说现在。”
“现在……”他重复了一遍，声音很轻，“现在，我坐在这里，脸很疼，心里更疼。”
他的目光直直地看着我，没有丝毫闪躲：“现在，我很后悔……后悔说了那些混账话，后悔让你这么难过。”
他的语气很诚恳，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刻意的煽情，只是平铺直叙地陈述着事实。
“现在……我知道，我搞砸了很多事情。”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可能还是不太会处理这种事情。我习惯了掌控一切，习惯了用我的方式去解决问题……但对你……好像总是出错。”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坦诚：“现在……我没办法给你任何承诺……关于未来会怎样，我自己也很乱。”
听到这里，我的心微微一沉，但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或许……是因为我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答案。
“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坚定了一些，“现在我不想失去你。”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现在……我想试着……好好对你。”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用我自己的方式……可能还是很笨，还是会出错……但……我想试试。”
他说完这些话，便不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反应。
我迎着他的目光，心脏在胸腔里缓慢而沉重地跳动着。他的话，像是一颗颗石子，投入我心湖，激起了层层涟漪。
不谈未来……只说现在。
现在，他后悔，他心疼，他不想失去我，他想试着好好对我。
这些话，很朴实，甚至有些苍白。没有山盟海誓，没有浪漫承诺。
但不知为何，我却觉得……比任何华丽的语言，都更让我心动，也更让我……安心。
因为，这很真实。这像是……卸下了所有光环和伪装的、真实的边伯贤，在对我说话。
我低下头，久久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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