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蝉衣点点头,详细答道:“黄连可清热燥湿,泻火解毒,我让你先用黄连是因为黄连可清胎毒。后用甘草,是因为黄连乃苦寒之药,孩子的脏器发育还未健全,只用黄连易伤及脾胃,所以再用甘草,可调和药性,减少黄连对脾胃的刺激。”
站在一旁的张来福见她说得有理有据,看上去竟比镇上的大夫还更精通医术,一时颇为吃惊!想到黄氏平日并不待见她,又哪里会叫人来传授她医术呢?
这般想着,他顿时有些狐疑地看着她道:“玉家丫头,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还会医术?”
话一出口,牛家媳妇也投来疑问的目光。
这玉小娘子平日在村里寡言少语的,每每看见她不是在做活,就是在被黄氏打骂,看上去性子阴郁得很!今日还是头一次听她讲那么多话。回顾她方才的行为举止,细细比较之下,竟觉她看上去与往日大不相同,一时心下怪异起来。
玉蝉衣见他们二人投来犀利的探究目光,猜测自己今日表现定是与原身往日在人前的形象出入太大,这才让他们起了疑心。
古代人迷信,玉蝉衣曾在书上看到过有个古代女子从山上回来后突然间性情大变,村里人纷纷怀疑她是被邪祟附体,便请来巫士做法施咒。
驱邪仪式上,那巫士穿着红色戏服,带着面具,口中念念有词,而围观的村民则帮忙敲锣打鼓,场面颇为阴森。一番装神弄鬼之后,那巫士将女子放在了一个密封的大木桶里用柴火蒸煮了两个时辰,期间那女子不断哭喊,木桶内发出阵阵惨叫,而女子家人和村民却冷眼旁观,只当是驱邪起了作用,将那求饶声当成是女子身体里的邪祟在求饶。
结果自然就是那女子被活活蒸死,一命呜呼了。
玉蝉衣可不想经历此遭,故而忙解释道:“我平日不是都要上山采药拿去镇上药铺换钱吗?时间久了,自然对这方面有些许了解。不瞒你们说,前些日子我去镇上卖草药,在药铺里看到郎中在诊治一例这般症状的,便旁观记了下来,没想到今日恰好用上了。”
张来福和牛家媳妇对视一眼,又看看面前背着装了一箩筐草药的少女,脸还是那张脸没错,当下便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二人消了疑心后,牛家媳妇朝玉蝉衣道了谢,抱着孩子匆匆忙忙回了家,玉蝉衣也向张来福告辞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玉蝉衣心想,胎毒在现代看来是很常见的病,并不难治。然对于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来说,达官贵族或许还能花钱广求医士救治,而普通平民百姓却大多只能将其当做不治之症放弃。若生病之人是男孩,家中之人或许还会为其寻医问药,但若是女孩,却大多会毫不犹豫的放弃治疗。
古代人命太贱,女子之性命更是被视为草芥,何其令人难过!
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住处,天已经擦黑。玉蝉衣推开篱笆门进去,将篓筐从背上放下来,置于堂屋内。见黄氏和要儿此时皆不在,心中疑惑,转身便去了要儿的屋里寻她。
放眼望去,此时要儿的屋里并未点灯,本以为无人,然随着脚步的靠近,玉蝉衣却听到她屋里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随之而来的,是要儿和一个男子的对话声。
“昌哥,别这样……”
“好几天没见了,让为兄摸一下,嘿嘿嘿……”
玉蝉衣望着窗上男子强行搂抱女子的身影,登时一惊,不由握紧手中木棍。
她昨日曾听要儿说过,黄氏有个好赌的丈夫和游手好闲的混混儿子,两父子经常三天两头不在家。方才要儿口中的昌哥,定然就是黄氏的那位混混儿子玉昌来。
玉蝉衣震惊于这世界上竟然有连自己亲妹妹都不放过的禽.兽,当即气得上前一把推开木门,而后趁他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便迅速抡起手中木棍,用力朝他后背上胡乱打去!
“哎哟……谁呀?谁敢从背后偷袭老子?”
玉昌来猛然被打,直痛得嗷嗷叫,只得被迫放开此时已被他推倒在木床上的要儿,转而去看始作俑者。
借着月光,玉昌来隐约看清来人,却是突然一愣,好半晌才抬手指着玉蝉衣恼怒道:“你、你你你你你……你敢打老子?”
玉蝉衣故作惊讶,掩口道:“呀!不好意思,天色太黑了,这屋里又没点灯,实在看不太清,我还以为是外头哪个小流氓臭不要脸,在调戏我们家要儿呢!”说罢,冲着他假笑了下。
玉昌来原本气极,但是当他猛然起身上前,看清楚站在门口的少女时,却不知不觉看得呆了。
月光倾洒进来,眼前的少女肌光胜雪,乌发如云,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在黑暗中炯炯发光。她此刻虽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却掩盖不住清丽无双的姿容和灵动的气质。
明明在这乡下已生活了八年,她却与其他农家女截然不同。
玉昌来之前就曾肖想过她,但碍于她毕竟是官家小姐,玉家还要将人再接回去,便只能消了那份心思。如今见她一日比一日出落得水灵,又想到黄氏最近常在他面前抱怨玉家还不来接人,不知作何处置时,那龌龊的心思便又涌了上来。
他猥琐的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旋即脸上露出玩味的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小丫头片子这么能说会道呢?也罢,小爷我不跟你计较。”说罢,便上前几步要去捉她的手来摸。
玉蝉衣眉头一皱,闪身让他扑了个空,玉昌来正要发怒,忽听见外头有人叫他。
玉昌来走出门口,见是他那两个狐朋狗友邀他吃酒,便一时作罢,回头对着玉蝉衣猥琐笑道:“等小爷得空了再收拾你,嘿嘿……”
玉蝉衣对着他矮肥油腻的背影啐了一口,旋即转身去摸索桌上的火石,待点亮油灯后,忙至床沿坐下,握住要儿的手,关切道:“你没事吧?”
要儿抬头,头发凌乱,抱着双膝,清秀的小脸上布满泪水……
夜黑如墨,黑暗笼罩整座村庄。
屋内,要儿向她诉说完自己的身世,哭着抱住她:“阿蝉姐姐,为什么我爹娘不要我?我不想做童养媳,不想嫁给养兄。”
是的,玉蝉衣也是刚才才从要儿口中得知,原来她并不是黄氏亲生的,而是童养媳。
她是被黄氏从婴儿塔旁的篮子里抱回来的,黄氏将她抱回来抚养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抱来给玉昌来长大做媳妇的。
且不止她一户这么干,有些所谓心软的弃婴人会将孩子装在篮子里,放在弃婴塔旁,期望着有人能抱走留下一命。
这附近村庄若哪户人家想养童养媳,便可以直接去婴儿塔旁挑选。
黄氏一共养了两个,因丈夫玉进利好赌,输了后还不起钱,比较大的那个便被抵给了上门来讨债的人。
相对于生活在平等、自由国度的现代女性,古代女人没有独立的人权,她们随时可以被父兄“卖掉”。
至于童养媳,则更加没有人权。
“娘说明年就正式让我和养兄成亲,近些日子养兄开始对我动手动脚,前几次都被我躲了过去,这次若不是你,我只怕……只怕已经……”
要儿抓紧衣领抽泣着,瘦弱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
“别怕,还有我,我会想办法的……”玉蝉衣抱住她,轻声安慰道。
要儿若是生在现代,还只是一个刚上初一,被父母当成小孩子宠的初中生而已,而生在这个吃人的时代,却要小小年纪面对这些可怕的事。玉蝉衣心头哽得难受,她一边安抚要儿的情绪,一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要如何改变她和要儿的现状。
要儿哭了一通后,渐渐睡着了,玉蝉衣替她盖好被子,这才一瘸一拐地去灶房寻吃的。
听说今日玉进利赌输回来拿钱,黄氏拿不出来被其打了一顿,此刻正直挺挺躺在屋里头,这才没功夫出来找她茬。
当年玉家给了黄氏一大笔银钱,原本是足以让这家人一辈子衣食无忧,根本不至于落到现在家徒四壁的地步的,奈何前些年玉进利染上赌瘾,不但把银子都败光了,还在外头倒欠下许多债务!
这也是为什么黄氏下雨天还要逼原身上山采药换钱贴补家用的原因。
玉蝉衣揭开灶房煮饭的盖子,白雾升腾热气扑面而来,她挥了挥雾气,看到里头有一大碗杂粮饭和一盘野菜。
大米饭金贵,农户人家都是白米饭混着粗粮吃。玉蝉衣平日却连杂粮饭也只能久久吃上一回,大都时候黄氏都只给她喝点清粥野菜。今日是要儿趁着黄氏躺在床上偷偷做了给她留的。
一天下来,玉蝉衣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因而即便只是野菜配粗饭,她也吃得极香。
进完食,玉蝉衣坐在灶口,拿了两根干柴塞进灶膛里烧火,打算烧点热水洗澡。
在古代,洗澡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有钱人可以经常洗,平民却只能十天半月洗一次,更有甚者,一年一洗。
原因自然是因为成本太高,费柴。
若是夏天,乡下平民还可趁无人之时在野外的河里清洗一番,然到了天气寒冷时,便也只能任尘垢满肌肤,至多擦洗一下。
昨日听要儿谈论到此事时,玉蝉衣还沉默了很久。
作为一个生来就实现洗澡自由的现代人来说,玉蝉衣实在受不了在山上沾了满身尘泥后就这样睡下。
因而在勉强引燃柴火,烧了半锅水后,玉蝉衣就提着装满热水的木桶去了浴房。
浴房着实简陋,四周由茅草盖成,还有一扇需要人工搬动的竹制门。透过中间的小缝隙可以看到里面不说,竹门高度还不足以完全遮挡,门上头留出空空一块总让人没安全感。
好在眼下屋里的人都睡下了,夜下四黑,也看不见。
玉蝉衣脱下污衣,小心地将其罩在竹门上以掩住门缝。摸黑洗了身子后,只觉通体舒畅。
待木桶里的水都用完,她擦干身子伸手去拿衣服,刚穿上里衣,忽然感觉背后似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在盯着自己。
她心下一惊。
登时加快手速披上外衣,而后拿起一旁的木棍,猛地转身看过去。
“谁?谁在那?”
女主:这日子……好想跑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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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口吐污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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