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洲城的中秋夜,明月高照,人流如潮,千盏明灯如同繁星,幻化成地上星河。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谢不见右手拎着盏花灯左手大包小包,步伐没有丝毫减慢,迎面走来人潮,身形一偏像条泥鳅穿梭在其中。
接着脚步一转走进了路旁的巷子,最后七拐八绕地消失在热闹的人群中。
“我回来了!”
谢不见兴冲冲地推开院子的门,却发现无人回应,且里面毫无烛火照明。
奇怪,人呢?这么早就睡了吗?
谢不见顶着一连串的疑问关上院门,来到大厅正准备将东西放下发现桌面有封信,上面压着块白玉令牌。
点燃桌上的蜡烛,映入眼帘的是他熟悉的字迹“不见亲启”,心下觉得一阵古怪随后将信打开。
“不见,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我现已不在平洲城,今年中秋我们不能一块过了,好消息是过了今晚你就可以出城,你可以去做你一直想做的事了。”
看到“出城”这个字眼,谢不见蹭地站起来,眼里露出丝兴奋,终于让他等来了这一天。
目光扫到后面的内容,心中涌出的激动宕了半分,他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但是这是有条件的,条件如下:
第一,出了城你就不能叫谢不见,改个名叫林无虞,若是有人问起你是不是谢不见,记住不能承认;
第二,去找凉城林家少主林白瑜与你同行,至于你怎么让他和你一块,这是你的问题;
第三,若是让我发现你没有遵守第二条,我定会再次把你抓回来,到时候你就一辈子待在平洲城;
第四,明天一早就动身,盘缠之类的我放在你枕头底下。令牌要保管好,到了中部和北边能不用就不用,要是它不见了,你以后天天就吃竹笋炒肉。
最后出门在外注意安全,不要靠近危险,这个非常重要。打架不要乱凑上去,实在要打架跑就是了。
另外,出了这趟远门,以后就不要再闹着出去了,老实待在平洲城接手入仙阁,安稳度过后半生。
闻叔留”
没有了吗?
谢不见的视线一遍又一遍地在纸上移动,又翻了翻信封,才确定真的什么也没了。
望向桌面上堆满今晚从灯会上赢回来的战利品,谢不见心里却跟着屋里一样空荡荡的。
又是只有他一个人。
想起小时候坐在门口,别的小孩子要么是成群结队,要么是有爹娘陪在身边。
他会问闻叔为什么自己总是一个人,他的爹娘呢?
可闻叔大多时候都会岔开话题,带他上街买糖葫芦,最后不了了之。
直到某次偷听到闻叔和他人的谈话,话语中隐约提及到自己的身世,他才知道自己尚有至亲在世。
自己到底是谁?为什么他的至亲不来找自己?这些问题他想了很久,始终没有得到答案。
长大之后,他决定自己去找答案,闻叔知道后千方百计地阻拦,以至于他寻找身世的计划始终没成功。
郁闷涌上心头,谢不见打开用纸包住的团圆饼,望着洒进屋里的月光出了神,一口接着一口。
第二天,谢不见早早地起床收拾好包袱,刚打开院门就看见了熟人,有些意外。
“王叔,你怎么来了?”
王叔是入仙阁的掌柜,入仙阁是闻叔的产业,他时常去跑腿挣些零钱自用,所以与那里的伙计甚是熟络。
“东家离开前让我今早备好马送你出城。”
谢不见接过对方手中的缰绳,“我都这么大了,自己来就成了,还劳烦你跑一趟。”
“不过十八。”王叔眼中带笑回道,随后话锋一转,“平洲城周围能打点的都打点好了,东西都带了吗?”
谢不见拍拍包裹,眉梢跃上喜色,“你放心我都带了,等我归来,我再去入仙阁帮衬。”
“那就好,路上千万要小心。”
“我知道了王叔,我走了你回去吧。”
“走吧,我站这看一会儿。”王叔站在原地执意要目送他离去。
谢不见只得牵着马转身离去,走了有段距离,转身发现王叔还在原地,他奋力挥挥手再次告别。
出了城,谢不见骑上马向北狂奔,终于在日落之前找到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客栈。
谢不见下马将它栓好在门口的木桩上,走了进去。
客栈大堂内人声嘈杂,谢不见打量四周环境,座位上几乎坐满了人,好几个人围坐在一块,看衣服样式是出自同一个门派。
刚招呼完其他人的店小二笑着迎了过来,问道:“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一晚多少钱?”
“现在房间紧缺,只剩一间上等房。”店小二笑眯眯地用手比了个数,“一晚五两。”
谢不见刚想掏钱的手在空中一滞,眼里充满不可思议,“多少?”
“五两。”店小二笑着重复了一遍。
他的耳朵没问题,谢不见叉着腰喊道:“五两,你怎么不去抢啊!”
店小二收起笑容,继而面露难色,“客官,这百家会晤就要到了,客房相当紧张,你看……”
这话倒是一下提醒谢不见,他倒是忘了这百家会晤快到了。
这百家会晤,是十七年前开始的。
十七年前安家谋反,其中不乏江湖门派乱入是非,一时间江湖动乱,奉中王家助当今圣上定乱有功,在江湖上的地位水涨船高。
为定江湖人心,王家宣告北启境内江湖门派需每隔一年派最优秀的弟子前往王家进行为期半年的修行。
说白了,就是上面为了稳定江湖,对各家人质进行洗脑。
百家,实际上就是整个北启排名前十的江湖门派,没点实力还真进不了。百家会晤虽说有些不光彩,但也是可以看出各家实力,是多少江湖门派挤破脑袋都想进去的。
“行吧,五两就五两。”谢不见肉疼地从怀里掏出银子递给他,“剩下的帮我准备一桌好菜,另外,我的马在外面拴着,帮我照料好它。”
店小二在接过银子,笑容堆满脸,声音拔高了几分,“好咧,客官这边请。”
谢不见跟着店小二来到房间,四面环顾后来到床边放下包袱,顺势躺在床上,伸个懒腰盖上被子,便开始闭眼小憩。
就在他意识开始朦胧之际,楼下大堂开始吵吵嚷嚷的,突然间重物猛地砸向木头的声音传来,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谢不见睁开眼刚想起身去看看,脑海中浮现了闻叔的话,打架不要乱凑上去,又硬生生地闭上了眼。
若是想要长久呆在外面,又岂会在意一时的热闹?
谢不见刚劝说完自己,门外传来敲门声,接着店小二的声音响起,“客官,您的饭菜已备好。”
他睁开双眼望着顶上的罗帐,嘴角带上丝窃喜,这可不是他故意要去看的。
被子一掀落地,三步并两步后把门打开,对着刚要再次敲门的店小二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店小二收回手,对着一脸好奇的谢不见习以为常道:“门派之间发生冲突,小事儿,很快就结束了。”
“哪家的?”
店小二瞧他貌似对此来了兴致,便多说两句,“那可多了,好像是几家围着一家,嘴里说着什么魔教之类的,其余的我也不太知道。”
魔教?谢不见若有所思点点头,顺带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倚在门边问道:“你不下去帮忙?”
“用不着我,我们掌柜的已经拿好纸笔,坐在一边记下被损坏的东西了。”
“他们会赔?”
店小二:“其中有几家我认得都是有头有脸的,不至于砸坏东西不赔,至于那个什么魔教,我听那些人说这魔教教主人品还行,甚至说的上是正直。”
江湖上大大小小的魔教,教主被夸人品的,除了镜水渊的教主他还真不知道还有谁。
谢不见正了正身形,朝店小二说道:“多谢了。”
店小二笑道:“您真是客气,那我先走了,有什么再吩咐我一声。”
果真如店小二说的那般,谢不见吃饭吃到一半,大堂里的打斗声停止了。
吃完饭后趁着天色还不算太晚,谢不见摸了摸藏在怀里的令牌打算出去一趟。
谢不见刚下楼梯准备朝门口走去,诡异的氛围扑面而来。
没等他多想,下一秒空气被疾速划破的声音朝自己袭来,谢不见身子一侧,目光顺着方向看去,一半筷子没入墙壁。
等他回过神来,两拨人马早已摸向各自的武器冲向对方,霎时间,整个客栈充斥着兵刃剧烈碰撞的声音。
不是吧?又开始!
谢不见躲到柜台附近,发现店小二也在。
店小二是个眼尖儿的,问道:“客官这是要出去?”
谢不见直接问道:“有后门吗?”
“有。”店小二给他指了指方向,随后谢不见猫着腰溜了过去。
谢不见刚出后门,没等他走两步脚下不知被绊到什么,朝前踉跄两步后摔了个大马趴,片刻后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
没等他开口耳边传来一道略带愤怒的男声质问道:“谁啊!没看见有人在这睡觉吗?”
竹竿落地声在谢不见脑袋附近响起,他缓过神站了起来,伸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毫不客气反击道:“哪个脑子冒了泡放根竹竿在这里,讹钱的吧?”
谢不见望向罪魁祸首,对方看起来年纪跟自己相仿,头发些许凌乱,白净的脸沾上灰,衣服的粉白变得脏兮兮的。
少年先盯着谢不见看一秒,然后站起来冲到他面前,“你骂谁呢!”
看着比自己矮大半个头的少年,谢不见本不打算追究,哪知下一秒对方暗地里卯足了劲向自己冲来,二人一齐倒地。
脑袋再次与地面碰撞,谢不见双眼一黑,接着眼里冒出星星,等他缓过来时,那个少年早已不见了踪影。
先是差点被筷子暗杀,后有脑袋两次向地板问好,他都怀疑是不是前段时间过的太顺了。
早知道跟街口那个算命的学两招了,谢不见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手在脑袋上一阵摸索,幸好没流血心下松了口气,随即慢慢朝前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脑袋被撞的缘故,他居然找了两刻钟才找到暗桩所在之处。
谢不见刚踏进去,正在打算盘的掌柜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说道:“我们打烊了。”
闻言他没有回答,装作不经意间观察周围环境后,靠近后低声说道:“白玉生烟,万物潜夜。”
掌柜手上动作一顿,原先些许浑浊的双眼暗含精光,先是看了眼谢不见,后朝他身后看去,随后快步将门关上。
“东西。”
谢不见伸手向怀中摸去,双眼陡然睁大露出几丝不可置信,随后低下头仔细翻找。
坏了,令牌不见了。
他抬头望向掌柜脸上浮现尴尬,掌柜的眼神却变得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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