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昌灵和易阁之间的关系都有些微妙。但具体问题出在哪里,昌灵没刻意去细想。
她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忙。
宋雨姐说自己白天还有另一份工作,希望在台球厅能只做夜班场。昌灵一开始觉得不好,毕竟一开始老板就说过,一个月一轮班,自己一直上白班就好像在占宋雨便宜一样。
最后还是宋雨坦言说她们家生活比较困难,还有小孩要照顾,想要多赚一份夜班的补贴,拜托昌灵帮帮忙,她才勉强应下来。
答应过后昌灵又暗自懊恼,这样她岂不是永远赚不到夜班补贴的钱?明明自己的生活也蛮困难的啊。
她一整个下午都在思考,要不要跟宋雨说补贴的钱多少也分她一点呢?还是,不应该提这种话?
咚咚——
桌面被人轻轻敲了两下。
“您好,有什么我能帮助您的吗?”昌灵正弯着腰往桌子底下塞表格,还没看到人,话先说出口。
回答她的又是一道熟悉的声音:“有啊,我找你。”
昌灵手上的动作一顿,半晌带着点笑直起腰:“这么巧,又见面了。”
“你变得没礼貌了呢,见了姐姐也不知道打招呼,亏我之前还去支持你的生意。”
“怎么会呢。”昌灵笑笑,喊了声“燕姐”。
“嗯——”黄燕拖长了音调抬了抬下巴,“我要两瓶北冰洋,桔子汁的。”
昌灵从货架上抽了两瓶结账,又问:“需要开瓶吗?”
黄燕:“开你自己的吧。”
说完她将玻璃瓶递在嘴边歪了下头,轻松用后槽牙咬开了瓶盖。
昌灵微微睁大了眼睛:“……”
黄燕习以为常:“怎么了,这点儿事也要震惊?”
“……不是。”昌灵老老实实拿出起子,感叹道:“你牙口真好。”
黄燕嗤笑一声,“练的。”
“慢慢喝。”昌灵把开好的瓶子放在她手边,“还有,你刚才说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给你点的。”黄燕把汽水又推了回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昌灵心里画了个问号,没动那瓶橙色的北冰洋。
“其实我上次来的时候就看见你了。”黄燕微微垂着眼睫,淡淡地说。
“是吗。”
“你没看见我?”黄燕一副明明你我都心知肚明的神情。
昌灵:“所以呢?”
“你同事过来打听了那么多我们的事,估计后来也告诉你了吧。”
昌灵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同事每天都要说很多话,记不太清楚了。”
黄燕听完立刻笑了起来,好悬没被汽水呛到。
昌灵拿起本子低着头写写画画,装作工作十分忙碌的样子。等黄燕笑够了,才听她说:“哎,你比刚进城的时候变灵了很多嘛。”
昌灵瞟了她一眼。
“这样才对得起你的名字。”黄燕继续说道。
——听不出来是夸奖还是嘲讽。
“所以你今天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当然不是。”黄燕随手摆弄着台面上的绿植,饶有兴致地说:“我跟她们打赌,赌你再见到我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昌灵:?
“她们都说,你知道我们是干嘛的之后,肯定吓都吓死了,见到我一定话都不想说。
“我说才不是呢,别看昌灵平时不言不语,胆子可是很大的。你看我了解你吗?”
昌灵静默片刻,说:“你们真的很无聊。”
“是呀,就是很无聊。”
黄燕往前探了探身体,好奇地问:“人家寻常人听见我们干这个行都避之不及,就怕牵扯上什么不干不净的关系,你怎么不怕呀?”
昌灵心里叹气,“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吧,你做什么职业都跟我没关系。”
“是哦。”黄燕认同地点点头,“但和你住在一起的时候我还感觉蛮好的。”
昌灵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你知道为什么吗?”
昌灵没兴趣,“我不想知道。”
“那我偏要告诉你。”黄燕说着用自己的汽水碰了碰桌上的玻璃瓶,笑着说:“觉得你像小时候的我。”
昌灵闻言倏地抬眼看向她,片刻后冷声道:“我跟你不一样。”
黄燕敷衍着嗯嗯了两声,又问:“你那个小男朋友呢,之前在派出所见过的那位。”
她当然不会跟黄燕解释自己跟易阁的关系,只说:“跟你有关系吗?”
“他长那么帅,姐姐怕你小小年纪被人家骗咯。”
“是吗,我怎么看不出来你有那么好心。”
黄燕啧了一声起身凑到她耳边,悄声说:“越是好看的人,越会骗人,你可要小心点。”
昌灵:“……”
“走啦。”黄燕笑着晃了晃汽水瓶,她说:“那瓶记得喝。”
大门口的玻璃门上挂着串铃铛,开关门时会叮玲玲地响。
昌灵缓缓眨了两下眼,拿起面前的玻璃瓶学着黄燕的样子晃了晃。汽水因着晃动的关系冒了几串小气泡上来,瓶身上倒映着的面孔模糊但沉静。
她出神地想,越会骗人吗?那怎么样才算是好看的人呢?
**
昌灵举着喝剩下的半瓶汽水跟房间里裸着上半身的易阁打了个照面。
她怔愣在原地,心道虽然胳膊晒黑了,胸膛还是白的。
易阁反应过来后手忙脚乱地扯了件背心套上:“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这个月上夜班吗?”
“呃,原本是的。”昌灵杵在门口简单说了一下宋雨的事。
“啊。”易阁双手扶在胯骨上,局促地转移话题,“那你吃晚饭了没?”
“买了。”昌灵说。
“……那你站在那干嘛,不进来吃吗?”
“吃。”昌灵尴尬地笑了下,我站在这难道不是因为某人在家不穿衣服吗。
“你吃了吗?要不一起?”她礼貌地邀请道。
“不用,我,面条马上熟。”
昌灵闻言指了指厨房:“不用去看看吗,该粘锅了。”
“不用,我,还没烧水呢。”
“……”神经,“那一起吃呗?”
易阁觉得自己大概是刚才洗澡的时候脑子进水了,不然为什么一直在胡言乱语。他懊恼地低头舔了一下后槽牙,而后僵硬地笑了笑:“不用,我马上去烧水。”
“好吧。”不用哥。
天气热,买的东西凉得也慢,昌灵吃得不着急,有心等着易阁一起,多少还能聊两句话。
毕竟家里只有他们两个活物,再不说话就真的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了。
昌灵慢吞吞地嚼着糯米饭,想了想问易阁:“要不我们买个电视吧?”
“买电视?说真的?”
“也不是很真。”毕竟太贵了。
她说:“就是觉得家里没什么声音,你不觉得太安静了吗?”
“还行吧。”易阁实话实说,“我以前在家,除了我妈犯病之外,其他时候都这么安静,已经习惯了。”
“是吗,那我家很吵。”
“有多吵?”
昌灵认真回想了一会儿,说:“想不起来了,反正就是很吵。”
“那岂不是很热闹。”
昌灵下意识摇了摇头,发觉易阁看不见她后才缓缓开口:“热闹都是他们的。”
“……”
易阁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这是这段时间以来昌灵第一次提起家里,虽然听起来有些负面,但总比她一直压抑在心里好。
他叹了口气端着面条往外走,还没走到茶几旁,眼前蓦地一片漆黑,风扇的轻微声响也随之消失了。
“停电了?”昌灵摸索着放下手里的东西站了起来。
“你别动,能看清吗?”
昌灵:“闭一会儿眼就看清了。”
“不太行。”易阁说,“我有点近视。”
“是都停电了吗?”昌灵避开易阁的身体从后窗往外望,“别的楼好像都有电,是不是跳闸了?”
“电箱在那边,我去看一眼。”
“能看清吗?”
易阁踩着马扎才能够到电箱,观察了片刻,“没跳闸,应该是线烧了。”
“那怎么办?”昌灵茫然地眨眨眼。
“我去商店买,你在家等着。”
昌灵无异议,坐回去继续嚼她的糯米饭。易阁一去一回动作很快,还细心的买了个手电筒。
“昌灵,你能过来给我举着吗?”
“能。”昌灵问,“你确定你会接对吧?”
“会,学过。”
易阁架势倒是摆得很足,一会儿要看左边,一会儿要照右边,又要铜线又要胶条,两个人上上下下折腾了半天,灯还是没亮起来。
昌灵等得有点不耐烦:“大哥,你是不会还是看不清?”
“……线太细了,有点看不清。”易阁不好意思说,其实是手电筒的光晃来晃去的,晃眼睛。
“你下来,我接吧。”
易阁沉默片刻把先前的问题还给她:“你会吗?”
“不会,但你可以告诉我。”
昌灵打定主意没有丝毫犹豫,拽了下易阁的衣角让他下来,自己踮着脚跃跃欲试。但她身高不够,要想到达电箱的高度需要两个马扎摞在一起。
易阁试了试,“不太稳。”
“没事,你扶着点儿呗。”两个马扎也没多高,就算真掉下来也摔不着。
易阁的身高举着手电筒正合适,他用最简单的语言给昌灵解释断掉的是哪根线,剩下的让她自由发挥。
这活儿并不复杂。
昌灵动手前又跟他确认了一遍,“红色是火线对吧?”
“对。”易阁说,“相信自己。”
昌灵攥了攥拳头给自己打气,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把两根细铜丝像缠麻花那样扭在一起,再把线用黑色胶条板正地贴好。
“应该成了。”
“合上电闸试一下。”
咔。
客厅的灯明明暗暗闪了两下,而后□□地长亮起来。
“哈。”昌灵兴奋地甩了下手腕,“我可真厉害。”
易阁闻言低下头抿着嘴忍笑。
从昌灵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易阁毛茸茸的脑袋,和虚扶在她腰侧的手掌。见状她玩心大起,勾了勾唇角突然错脚往马扎中央踩过去,两个马扎顿时失去平衡,昌灵的身体也不自主地向后仰。
“啊——”她短促地叫了一声。
易阁大惊失色,虚靠在昌灵后腰的手结结实实贴在了她身上。电光火石间,他选择了最保险的方法——另一只手一把抄起了昌灵的腿弯,让人安全地落在了自己怀里。
马扎咚地砸在地面上。
易阁的心也跟着颤了下。
昌灵握着黑色胶条的手不偏不倚撑在他的心口上,惊险过后的平静降临,易阁其实什么也没想。
人也忘了放。
昌灵倒是想了很多。
她的目光在易阁的脖颈处流连,最终停在一颗明显的黑痣上,片刻后没忍住用手指点了两下。
易阁的喉结上下滚动。
昌灵鼓了鼓腮帮,小声说:
“你心跳好快。
“是不是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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