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茅屋里仅有一个窗子却不显的挤闷,月影婆娑摇曳,皎洁的月光从窗子透过来柔和的银光撒在桌案上。
喻轻梨正在桌案上描绘要寻找的草药样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喻轻梨求生的**太强,或者是妇人给的药效果好,她单单躺了一日夜便能起床作画。
她的指尖握着烧了火尾部结了炭的木棍,手指压得生疼。
但是没有办法,寻常人哪里能够拿到纸笔呢,更别说是更加偏远的渔村了,现在她这里还能用木棍写字已经是最简便的作图方式了。
喻轻梨善画,仅细细看了画卷半刻,便把植株的样子画了下来,只见面前画着一株细小且翠绿的植株,植株修长的叶片以及极细的枝干,植株最上头那朵白色的小花栩栩如生。
画下来还不成。
能把这个植株找到才是关键。
喻轻梨知道她如今是一个烂摊子,她也知道李娘子让她寻找的植株肯定是稀少且难找的,但实在罕见,她也只能去找,否则怎么能够让人看出她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学医呢?
喻轻梨细细翻阅长卷书,上面写着“海韵草,长于海边悬崖之端,地势险峻,草色泽青绿,周围多岩,非常人不可近也。”
通过古书的记载,喻轻梨知道原来这个草长在地势崎岖的海边悬崖,且周围多是岩石。
地势险峻……
这可怎么办。
喻轻梨下意识想到自己所在的地方正是南边正好有一处大海,既然有大海,那么应当会有悬崖峭壁,如果她去多岩石的悬崖峭壁上寻找一番,说不定能够发现海韵草的痕迹。
只是……
悬崖,她应该怎么去。
喻轻梨虽然知道自己从小的生长的地方有海,但是却不知道大海到底是什么模样。
她自小的活动范围就是在城内周边,即使最远最远也只去过郊外的庄子上,对于大海,她仍然是未知的状态。
但是,现在她必须做。
喻轻梨眼睛里闪过坚定。
天蒙蒙亮,太阳刚刚露面,还没来得及散下余晖的时候,喻轻梨已经决定出行前往海边悬崖。
她既然已经身处在这番处境里,自然也不需要以往那些大小姐的架子,喻轻梨换下自己身上的绫罗绸缎,仅仅穿了李娘子提供的粗布麻衣,以便出行。
今日难得是个好天气,烈日高悬天空,毫不吝啬地播撒着温暖而明亮的光芒。
粗布麻衣并没有掩盖喻轻梨的美,细碎的日光照在喻轻梨脸颊上,反而衬得她杏眼明媚婉转,眉眼之间满是柔和之感。
任谁看都觉得这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喻轻梨并没有在意这些,她如今在意的是怎么才能快速到达悬崖那边去,但是自己实在是不太了解村子的构造。
走了许久也没个头绪,正在喻轻梨苦恼的时候,一位青年妇人朝他走来。
好机会。
“大娘,大娘。”喻轻梨上前两步走去,笑着问道,“不知道咱们村往悬崖那边的路应该怎么走?您知道吗?”
大娘提着鱼筒,看着喻轻梨端详道:
“你是谁?嘶……你这样的样貌,再怎么样我也知道你是哪户人家,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你往悬崖那边去干什么?”
喻轻梨早已组织好措辞,笑着答:
“我是前些日子来到我们村上投奔李娘子的,我和李娘子是远亲,谁知我们村子天降大旱,日子怎么都过不下去了,所以才来这里来求个活路。”
“李娘子?哪个李娘子?”
“就是村南治病的那位李娘子。”
“哦……原来是她的亲戚……”大娘听闻李娘子的名字,不知怎么的语气尖锐起来,“你来我们这个村子干什么?难道,你也想和你李娘子那样不务正业?”
“不务正业?”
喻轻梨没有想到李娘子作为大夫行医救人,也能跟不务正业扯上联系。
李娘子虽是不怎么近人情,但也不至于不务正业。
还没等喻轻梨开口,她就听到王大娘放下鱼筒,朝着她絮絮叨叨地说:
“可不就是不务正业吗?你既然是她的亲戚,那你也该去劝劝你李娘子,你说,都这么大年纪了,早就应该收拾收拾出嫁了。
“哪里还有这么大年纪,在家里面呆着的道理呢?你李娘子又是孤家寡人的,也难免会寂寞嘛,怎么着也得找一个对门的丈夫才能有个底呀。”
“李娘子在行医救人呀。她是大夫。”
王大娘眉峰一扫,否定道:
“大夫,大夫,我们这村子早就有大夫了呀,哪里还需要你李娘子当大夫,再说了,这天底下哪有女人当大夫的道理,女人就应该在家里相夫教子,生出儿子才算是功臣呢。”
喻轻梨自小在城内里长大,身边人讲的话都是在脑子里面过一遍才出来的漂亮话,她哪里听过这样直白的粗话。
什么嫁人,什么生儿子。
没听过这些话的喻轻梨登时耳热,她本意是问路,这厢却被大娘堵着,半哑着说不出个理所当然来。
王大娘也从来没在村子里见过喻轻梨这样的天人之姿,这丫头虽然也跟她一样穿着粗布麻衣,却好看得仿佛是从画上飘下来的。
因着她姣好的容貌,王大娘也生了催婚的心,忍不住劝道:
“我瞧着你也是一等一的姿色,丫头,你可别跟你李娘子学那些什么煎草药,采草药那些,把屋子里都熏得不成样子。
“你呀,把那些活儿都交给男人干。如果你想嫁人只管来找我,我定然给你选个大好的青年人才来配你。”
还要选个大好的青年人……
哪里会有这样直白的话……
“轻梨,你还愣着做什么?不去采草药了吗?”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才算是解决了喻轻梨现下面临的困境。
喻轻梨猛然转头,是李娘子。
李娘子就在她身后。
喻轻梨见李娘子来了,心里到底是有了底,也不管王大娘再说什么,抬步朝着李娘子方向走去。
李娘子见到喻轻梨耳尖通红,就知道她遇到了什么。
村子里的人大多早婚,好巧不巧,喻轻梨遇到的王大娘更是村子里有名的碎嘴子,这位王大娘最大的爱好就是催着人相亲。
没遇到有人搭话还好,要是有人和她搭话,那必须得把口水说干了,才算罢休。
饶是冷硬李娘子也禁不住她这样说,被她明里暗里的催着找人嫁出去。
王大娘正对喻轻梨有兴趣,见她躲到李娘子后面还想要说些什么,话音未开口,却被李娘子打断:
“王大娘,我瞧着你桶里的鱼都快咽气了,这鱼咽气了可不那么鲜美了,还不赶紧回家煮鱼吗?”
“哎哟哎哟,我今儿个好不容易捕到的鱼,咽了气可不成啊!我这就回去……诶,李娘子,你家这个远房亲戚,若是想要一个称心如意的人,只管来找我!”
随着王大娘声音远去,喻轻梨这才缓过神来,抬头看向李娘子。
李娘子怎么在这?
难道……
“李娘子,你怎么来了?”
“怕你找不到路,所以来了。”
渔村路途复杂多生岔路,尤其是草药分布非常不均匀,喻轻梨还是第一次出门,李娘子对她不甚放心。
不知怎的,她莫名想起喻轻梨倔强的眼神,心里虽然还没有定夺,但是脚已经跟着喻轻梨走过去了。
“海韵草长在悬崖峭壁上,你是第一次去这些地方,难免会有不熟悉。需要我跟你一起吗?”李娘子到底心软。
“不必了,娘子让我单独寻找。这也应当是我要经历的一遭。”
聪明如喻轻梨,哪里能不明白李娘子的意思,但是心头莫名生了倔强的情绪,说好了让她独自寻找便是独自寻找,她到底不愿让李娘子看轻自己。
“我知道。你的意思。”
李娘子明白喻轻梨在想什么,最后在岔路口指了个路,转头看向喻轻梨,慢慢道:
“渔村的路不不好走,海韵草的位置多在悬崖,你往着这个方向去,要好走些。”
喻轻梨瞬间明白李娘子的意思,她本以为她是孤军奋战的一个人,却没想到还是有人对她在意,难得的关心让她莫名鼻酸。
喻轻梨点头称是,最后还是独身一人朝着悬崖处走去。
渔村的路并不好走,前往悬崖的路更甚,行走的路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崎岖,喻轻梨边费力的走,边听到响彻耳边的海浪呼声。
她知道悬崖快到了,待她逐步接近悬崖之时,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就越大,声音大的几乎想要把人吞没。
岩石崎岖不平,喻轻梨感觉自己脚下有万石抵着,就好像要把她拉下去。
就是这里了。
喻轻梨提着背篓,看着身下的大海。
大海泛起波涛,看起来汹涌至极,无数的海水顺着悬崖岩壁倾斜而上,海浪拍击海岸的声音之大,似乎要把一个人摧毁。
这就是大海吗?
海浪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声势浩大。
作为自小长在闺阁内的喻轻梨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她看着来势汹汹的大海,还是忍不住脚下发软。
不,不能屈服在这里。
镇定一点。
喻轻梨心里给自己一个肯定,她放下心中的恐惧,朝着悬崖上望去。
医书上有相应记载,海韵草在多岩石的地方,顺着崖壁而生。她应当去多多找岩石累积的地方,说不定海韵草就在这。
医书上寻找的方法说起来容易,但是找起来并没有这么简单。岩石和岩石之间均是灰褐色的一片,远远一看,根本发现不了什么区别。
悬崖边又是崎岖不堪的,你是喻轻梨想要把头往岩石壁上看,也看不出什么理所当然。
接近中午,原本明媚的阳光现下变得毒辣起来,并不柔和的海风直截了当的往喻轻梨脸上刮去,喻轻梨觉得她的脸生疼,用手一摸,均是滚烫一片,想来应当是泛红了。
前两天刚刚经历逃往那一遭,喻轻梨的身体也没有经受过这般锤炼,渐渐地她的目光逐渐模糊。
不!
不行!
喻轻梨,打起精神来。
就在这个时候,喻轻梨反而清醒过来,她已经答应李娘子要找到海韵草,如果连海韵草都找不到的话,怎么能让别人看到她的毅力?
喻轻梨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再度往岩壁上看去。
经过海水接连不断的打击,悬崖峭壁上的岩石也逐步松动。这时候,在日光照射下,一抹青绿在灰褐色中出现的格外明显。
海韵草?
真的是海韵草?
喻轻梨仔细看着那抹青绿,植株头顶的白色小花格外明显。
就是海韵草。
喻轻梨放了心,挽起袖子就朝着海韵草方向探去。
海韵草的藤蔓扎根在岩石上,喻轻梨不得不用力一扯才得以让它的根茎脱离岩石内部。
海韵草头顶的花随着海风微微颤抖,喻轻梨的心也随着海韵草的到手微微颤抖。
喻轻梨忍不住哭。
豆大的泪水顺着脸颊簌簌落下,海风吹过,满是咸意。
她终于能够安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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