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试的主考官为崔恪,监考人为谢灵仙,同时经过朝臣一致商议,增设两场廷试,分别为武试和女试,前者为麒麟卫宣武大将徐昆玉主考,后者为我亲自考校,六尚女官皆可参加。
这三场廷试,我都会到场坐镇。
虽然武试和女试都是筹谋已久,但最重要的依然还是第一场,新帝登基后的首次前三甲,必然是备受瞩目。
在崔恪送到太极宫的名单中,我看好的人有张尚书家的张钰,武将世家的陆惟君还有沈家的几个子弟,谢家还有李家也各有出彩之人,但是比起前面几个,还是逊色了许多。
谢灵仙听完我的推测,思索片刻后,却说:“陛下所言,十有**都是对的,却还是漏了几个。”
我将手中的宣纸卷了卷扔在书案上,笑着说:“能到廷试这关,个个都是人才,可是若我能记不起来的,那必然是寒门出身的了。”
见谢灵仙没有解释的意思,我又道:“这是要吊我的胃口了。”
谢灵仙莞尔,任我怎么磨她,她也不肯开口了。
直到廷试那日,我才知道谢灵仙话中之意。我坐在上首,看着这帮下至少年上到壮年的男人们埋头苦书,崔恪和谢灵仙在两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而我很快发现谢灵仙多看了两眼其中一个相貌尤为姣好的男子。
我蹙了蹙眉,打量着这个陌生面孔。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他便停笔,将卷纸平铺在桌案上,垂头拱手,行过礼后便离开了宫殿,皮相极佳,气质极佳,礼数极佳,单论外形确实是不可多得。
内侍将卷纸呈给崔恪,再由崔恪拿给我,当看到他所书时,我忽然就知道谢灵仙为何说我有所遗漏。
我瞥了眼这人的姓名,傅寒商。
只大致扫过一眼,我就让崔恪把人给我喊回来,谢灵仙干脆也凑过来,也和我一同品鉴。这人抽到的题目很特别,是我特意加进去的一个,之前没有和负责科举的这帮臣子商议过。
设鸾阁并下设女堂,当何如。
北凉素有太学,也有教导公主的女师,但专门为女臣所设的鸾阁和女堂却是前所未有。
傅寒商他不仅猜出了这两者的用途,言语虽然有些青涩,可文采斐然针砭时弊,还直言不讳地给出了自己的见解。
已经能看出一个能臣的雏形。
我回神时,傅寒商已经被带到我跟前,这时候已经陆陆续续有贡士的卷纸被呈上来,我便让傅寒商在跟前候着,不用和别人一同出去等结果。
我继续翻看他们的试卷,本以为会有超出傅寒商的人,但结果却让我失望,甚至于他珠玉在前,其他人都差了些意思,看到后面,我的耐心告罄,将剩下的几张丢回桌案上。
崔恪以为这些人太过差劲,惹恼了我,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我直接让谢灵仙去看,指着傅寒商说道:“你,今年的新科状元。”
谢灵仙看完后,将试卷整整齐齐归拢到一起,冲我摇了摇头。
我便道:“沈忆远为榜眼,张钰为探花。”
殿中的人纷纷行礼,我抖了抖衣襟,起身回太极殿。
走出一段距离后,谢灵仙才开口道:“不是旁人不好,而是这位新科状元太好,对不对?”
我哼了一声,“知道你还问。”
“这难道不算是惊喜?”
这样说来,也算是意料之外的收获。
不过可惜谢灵仙没赶上女子科举的时候,否则她的光芒绝对是璀璨夺目,以至于可以在史册上留下惊艳世人的一笔。
剩下的武试和女试并没有悬念,武试魁首为陆惟君,女试魁首为林妙霁。
上了年岁后,蓦然回首,纵观景宁年间,这次科举依旧是精彩纷呈,林妙霁、傅寒商与陆惟君三人正当好年华,不仅是至交好友,在民间传为佳话,同样也是鸾阁里的三个顶梁柱。
傅寒商之下的人虽然被他掩盖了光芒,可单拎出来也是得力大臣。
有时我也感叹,自己应当是运气好的,不仅开辟了女子为帝的先例,正好遇上了文曲遍地的好时候,还有忠心耿耿追随我的文武大臣。
这样天时地利人和的机遇,自古以来又有哪个帝王能得到呢?
七日后,新科进士受封。
百官立于大殿之中,穿着玄银甲的麒麟卫立于太极宫道两列,收敛兵刃目视远方,在最里侧的麒麟卫手中举着龙旗,在带着寒意的春风中发出凛声。
威严肃穆至极。
我穿着冕服站在最中央,俯视着他们缓缓而行的身影和迎风而动的龙旗。
龙旗是为黑底银龙。
龙身盘踞在交叠的日月之上,日为佛赤色而月为青冥色,交相辉映绮丽无比,旗帜背面则是一只用银线勾勒出的麒麟,脚踏祥云,器宇轩昂,翻动之时似是乘风而起。
我曾对谢灵仙说过萧氏的龙旗上,我最喜欢的部分就是日月交叠的图腾。
乾坤日月,浩荡天地。
象征帝后二圣同临天下,代表汉室同漠北的结合繁衍,更完全颠覆前朝女子只能被迫高束于楼阁中的窘境。
单从这点就能一窥北境这片辽阔大地上焕然一新的气象。
在禁宫受封完,新科进士们就要沿着宫道出宫,在与宫道相通的官道上游街。
鲜衣怒马,春风得意。
真是好不快活。
科举的事告一段落,我和谢灵仙总算能喘口气,便拽上昭阳和司马伶去明王宫小聚。
长安百姓知道新科状元傅寒商相貌姣好,更甚于张钰这个探花郎,都想要一睹为快,以至于街上人头攒动,徐昆玉就亲自带着人护送我们四人。
绕路去行宫的路上,昭阳对司马伶抱怨着:“张钰那家伙,考中探花当晚就在我家门口大喊自己高中了,终于够格了,若是在闹市,我堂堂大将军,还要脸不要。”
司马伶语气平淡地给昭阳心口上插刀:“他想说的是,终于能娶你了吧,公主殿下?”
“去去去!”昭阳一扭身子,靠着车辇长吁短叹。
张钰那男人说来也痴情的很,现在昭阳有了新欢,早就不搭理他了,但是他似乎是认定了昭阳一样,如今年已弱冠,也不见有成亲的苗头。
饭桌上,我还催昭阳:“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孤瞧张钰这人不错,你真不考虑?”
就算在行宫这里,也能听见外面传来的鞭炮声,我干脆命人在屋外头放上烟花,真是热闹的很,完全不输岁首。
烟花炸空的声音轰隆隆的,昭阳本来喝酒喝的就有些大舌头,第一次都没听到我的话,还是司马伶靠近她耳朵边,又给她提醒了一遍,昭阳这才嗯啊两声,说道:“我啊,我不是特喜欢他那样的,太单纯,脑袋里就是读书,没意思。”
我被她这话搞得发笑,又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昭阳双手撑着下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美滋滋地说:“那定然是能说到一处,玩到一处,惹急了还扛得住我揍,当然,还要长得好看,体格好又,还不能太老。”
我嘿了一声,对谢灵仙道:“她这是找男人还是去菜市条萝卜,嫩萝卜好找,这样的男人,难找极了。”
谢灵仙被我逗的直乐,歪在我肩头,对照样玩笑道:“我看昭阳将军才是那个萝卜。”
司马伶接着谢灵仙的话,把她没说出来的部分给补了上去,“是个水灵灵的花心大萝卜。”
昭阳被气的吱哇乱叫,胡闹一通抱着酒瓶子不撒手了,最后任司马伶怎么拽也不从位子上离开,我正要撸起袖子给她脖子上来一下,谢灵仙赶紧抱住我的手,把徐昆玉拉进来,让他带人送回去了公主府。
等明王宫逐渐安静下来,夜也深了。
我趁着谢灵仙独坐为自己倒酒,想从后面抱住她,但是她似乎料到我会有所动作似的,起身躲开了,她端着酒,似是苦恼道:“臣要去沐浴更衣了。”
说罢,她把手里的物件塞给我,便打算离开似的。
我绕到她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这人明明知道我想做什么,怎么今个还欲拒还迎起来,这又是什么新鲜的玩法?
谢灵仙笑起来,抬手挠挠我的下巴,哄小孩似的,说:“身上还有饭菜的味道,不好闻的。”
我看着手里的酒盏,反问她:“那你还倒酒。”
“臣倒酒,难道就要自己喝吗?”
谢灵仙今晚真是喜形于色,脸上的笑意都没褪过,趁着她心情好,我心里那些小算盘都浮现了上来,拽住她纤细手腕一亲芳泽,嘴上含糊道:“不要叫臣,叫一声臣妾来听听。”
谢灵仙嘛,不管是自称臣,还是自称臣妾,都如此之合适。
臣妾……
她还没把自己称作臣妾呢。
谢灵仙靠在我怀中,十分的温柔小意,故作矫揉造作道:“妾身今晚服侍陛下好不好。”
烟花早就停了,但是我感觉我脑袋里的烟花才炸开,轰的一声,把我整个人炸的一片空白,竟然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谢灵仙还弯着手腕,朝我肩上轻轻一推,我就呆愣着端着酒盏,顺势跌坐在了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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