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糖糕与故事

“倒是有个看见的,但也没什么用。”吴染打开油纸,徐徐地吹凉里面包的糯米鸡。“行馆后门那条街卖糖糕的说有个人翻墙走了,走得飞快,还戴着面巾。”

说到某个词的时候,元濯眼睛亮了,低头拔了一下不怎么趁手的玄铁剑又失落道:“嗯。”

“没事的。”驾着马车的吴景岚掀开帘子,探头进来,“我已经叫段珂多留心了。实在不行,我们再找个别的神兵。”她转身回去,轻轻给了马儿一鞭子,“现在就先回洛阳,把吴家主和染儿的妹妹护送走了,再尽管安心去江湖里争名声。”

元濯嘴角翘了一瞬,虽然暂时事情是解决不了,她却莫名的心安。“好,听凭岚楼主安排。”

吴景岚眼神一动,心里暗道:不知你何时才开窍,跟着染儿叫我小姨。想归想,她懒洋洋甩下一个气音便专心赶车。

“喏,你刚刚是想吃这个吧?”吴染像变戏法一般晃着包糖糕,笑吟吟地等着元濯拿。

元濯抿嘴接过,缓缓点头,“多谢。”

“哈哈哈!”吴染笑倒,倚靠在车壁上,眼神似乎在问: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这么喜欢吃甜食?

元濯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糖糕,剩一块放到一边,估摸是要留着下次吃。她有些不自在,“多少岁,都可以爱吃甜的。”

吴染调整了姿势,在马车上倚得舒适,“嗯,我们元濯说的对。还有呢,无论你几岁,喜欢吃我就惦记着给你买。”

元濯张口又想说‘多谢’,思索了一番后,用了个她觉得吴染会更加喜欢的方式——她朝吴染笑了一笑,又在失去情绪前及时转头。

这样,便是个完整的、有余韵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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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旦州到洛阳的路程已经走了近一半。

吴景岚给马匹喂过水和干草,又端了三屉小笼包来。“吃,味道闻着不错。刚好我们原地休息一下。”

吴染盯着向她们走来的吴景岚,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了:“小姨,你身上怎么不叮叮当当了?”她和元濯确认,“之前是有的吧?”

“是。”元濯回忆道:“好像从离开邺城就再没听见。”

“哈——”吴景岚叹气,“你们的关注点实在……”她投降,“是给人打的一套护甲和暗器,为了好带我先穿上了。不合身,所以乱响。”

元濯信服地应了,也不再追问,开始解决自己的那一屉包子,答道:“原来如此。”

吴染可不会轻易地放过吴景岚,刨根问底道:“这‘给人’,是给谁啊?”

吴景岚瞥一眼扬着眉毛的吴染,将白眼祭出来,“你不都猜到了,还非要我说?”

“小姨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我猜没猜对呀。”吴染收着唇,故意学憨傻的小孩儿说话。

“冉云书。”吴景岚含混地吐出名字,转移话题催促道:“赶紧吃,吃了继续上路。”

后半程换了吴染赶车。元濯本来要接替这活儿的,被吴染拦下了,“我去就行,不必客气的。你们就随便聊聊,解解闷。”

元濯几次皱眉又松开,似乎在权衡要开启的话题适宜与否。吴景岚注意到了元濯的纠结,率先开口,“想知道云书的事情吗?这渴求合情合理,原本的陌生人莫名成了一同杀人越货的关系,总想多了解一些,确定这人是否可信。”

元濯松了口气,“岚楼主愿意告知冉姑娘的事情再好不过。”

“她不算停云楼的人。所以染儿也很少见她。”吴景岚往前坐了些,让吴染也能听到接下来的话。“我初见她时,她从上到下都是惨兮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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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凭什么要管?大家又不是白干活儿。”彼时并不喜好收留女子、扩张停云楼的吴景岚翘着二郎腿,把茶盏悠闲地吹凉。

冉云书顶着额角处的新鲜的血痂,眼里被气出了泪,“我原以为你是个心好的,没想到和这儿的监工一样,一个赛一个的黑心肠!”

吴景岚惊奇地睁大眼,“这可就奇怪了,你怎么会如此认为呢?”她把茶一饮而尽,旁边的小厮忙又给她倒上。她把添好的茶盏放到一边,“工程总管请我来巡视这城墙的修缮,那我肯定要和他们沆瀣一气的。”

“你也知是沆瀣一气!这监工逼得多少人活活累死,你来巡视就只是喝茶?”冉云书愤愤地扯两下粗布衣裳,跺着脚走了,去和其余劳工一同砌城墙。

“哎!”吴景岚在身后喊她,“这日头大,你来陪我说说话,正好躲懒不好吗?”

冉云书扭头给了吴景岚一记眼刀。

一日的工作结束了,冉云书排着队去领工钱。

今天运气不错,除了大清早她犯困挨了一下监工的鞭子,身上再没添别的伤。再回忆一番,发现不止她,其余人也几乎没怎么受罚。

冉云书正往临时住所里走,突然被叫住。“冉什么,冉云书对吧?你来一下。”

她回头看,是白日那莫名其妙又丧良心的女人。

吴景岚调笑道:“来啊,我很爱惜名声的,不会对你做什么。”

冉云书听了这话,当真就朝着吴景岚走来。

吴景岚看冉云书踩着不带迟疑的步子走到自己面前,对这姑娘反倒起了些兴味。她往前些,一偏头就可亲到冉云书的唇。“如此轻率,是不知世间女子也可好女色?”

“听说过。”冉云书面不改色,“只是我的请求只有大人能办到。”

吴景岚脸上露出嫌恶来,“我可不是什么蝇营狗苟的‘大人’,别人都说我是武林豪杰。去我房中说话吧。”她补充一句,“哦,方才的嫌弃也不是冲你。”

“云书知道的。”

吴景岚坐在塌上,看着梳洗后面貌一新的冉云书,笑着点点头:“赏心悦目。可惜有些面黄肌瘦了。”她问起正事,“是想求我什么?”

“求您带我走,求您让我有个武艺能报仇。”冉云书说着,就要拜倒。

吴景岚用真气顶着冉云书的膝盖,不让其跪地。她冷声道:“理由?”

“去年冬日,村子附近来了位高人。我只听养父母提起过,没有见过那人。”冉云书红了眼睛,“直到,村中众人都被他杀害,我躲在地窖中,逃过一劫,看见了他的背影。”

“养父母?”

冉云书平复情绪,答道:“是。我在幼时就和亲生的父母走散了。是养父母把我拉扯大,恩重如山。却被……所以我必须报仇;仇人也早已不在这里了,我要离开,身契被监工握着,而您有权力带我走。”

“嗯,那是有理。”吴景岚认可道,浑不在意地去挑床缦的穗子。

冉云书喜出望外,“那你是答应了?”

吴景岚摆手,“别忙。这只是你的理由。对我来说,我帮你的理由是什么?”

冉云书深深喘了几口气,豁出去道:“您就当是多了条看家护院、替您卖命的狗。”

“我从来没有这般癖好!”吴景岚惊得瞳孔一缩,放缓声音安慰,“我允了你就是,再也不要这样贬损自己。”

她见冉云书呆呆地看着自己,像只小兽,便不经起了逗弄的心思。“很晚了,不如你来帮我暖个床?”

冉云书脑子有些锈住了,这人的话题怎么转这么快的?

“逗你玩儿的。”吴景岚得意地笑,“偏房给你打扫出来了,明日就去练功。”

冉云书看着吴景岚笑,她今日看这人笑了好几回:不怀好意的,嘲讽的,调戏的,洋洋自得的……现下,她将这些笑统统归为和煦的。她轻抚额角处已经结好的疤,“欸。”

第二日一早,吴景岚就领着冉云书去了后院,指着一堆的木柴道:“不许借用工具,只用手,把它们劈开。”她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磕了两下,滚出了泛着红色的药丸,“镇痛止血的,受不住就吃。”

“好。”

这边安排好冉云书,那边吴景岚去警告管修城墙的刘大人。“刘大人,你手底下的监工再敢苛责老百姓,你要停云楼护着你在外经商的夫人,就免谈。哪天我不开心呢,再顺便取了你的脑袋。”

等吴景岚应付完刘大人,又宣传了一番停云楼后,回到后院中将近黄昏。

她走去放瓷瓶的木墩子旁,拿起药丸摇了摇,惊讶道:“吃了小半瓶?”

冉云书闻声抬头,惴惴不安,“是有什么坏处吗?”

吴景岚瞧见了冉云书不成样子的双手,叹一口气,“坏处是没有,只不过没想到你会这么拼。明日就跟我回南阳,学成武功前不许离开,之后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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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在前面赶车的吴染先出声,“你对她这么狠啊?虽然说严师出高徒,但这也太……”她把鞭子扔一旁,让马儿自己走一阵。退到车厢里问:“小姨,你后面怎么教她的?”

吴景岚眼神游离,“就,差不多还那样教。”

元濯忆起冉云书那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由衷叹道:“冉姑娘真是不容易。”

吴景岚双手抱头,“好啦好啦!那谁能想到后面?”她敲敲车顶,“最初我看她怨气大,便把她按杀手培养;谁知养到后来,她喜欢读书,更像一个大家闺秀了。”

吴染装作思考了一阵,故意戳吴景岚痛处。“所以小姨,凡事有因必有果。你曾经对冉云书那么狠,现在才赶着去示好,可人家伤过心了,就不对你热乎。”

“你!”吴景岚冷笑一声,反唇相讥:“你想捂热块石头,恐怕也是不容易。”

吴染一愣,连忙大喊:“我没有!”又偷偷用余光瞥元濯,见她没有反应,松了口气。

元濯不明所以,只看出了二人在吵下去怕要打起来,于是果断介入:“吴染,快去赶车,我们要赶在宵禁前进城。”

吴染憋着委屈,掀帘出去,拿回了鞭子。

元濯跟着出来,坐到了她身边,不知在找些什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引着吴染去看,可她心里仍有气,故而梗着脖子不动弹。

“吴染,最后一块儿糖糕给你。”

吴染扭头,见那块糖糕赫然伸到了她手跟前。包着糖糕的纸打开着,折痕却整整齐齐——足以得知它主人的珍惜。

她呼出一口气,所有不快烟消云散。“嗯,算你有良心。”

元濯注意到吴染上扬的嘴角,不知怎的,她的嘴角似乎也被传染了。

吴染的视野里忽地闯进了个城楼,她激动地喊:“洛阳到了!”

车厢的门帘开了一角,是吴景岚。她良久没说话,末了说道:“一别十七年,这里变得我认不出了。”

“可不是?十七年前,我才两岁呢,你看看我现在。这变化一定是极大的。”吴染戳元濯,“你呢,十七年前多大?”

元濯皱皱眉,莫名觉得这时间让人不快。不过白雾很快翻涌开,吞噬了所有情绪。她心如止水回答:“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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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暖色卢赛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