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方才谢晴岚好似回到江风影将她抵在门上疯狂亲吻的情景。她目中的痴缠神游在外,唇角泛笑,错把韩珏当做了他,欲缠上的手臂落了下来。此刻思绪回炉,如梦初醒,她在无措中羞赧逃离,却被对方抓住。
“韩珏……”她的心急跳了几下。
韩珏也回过神,慌忙撒了手,退后一步,“抱歉,我方才撞晕了有些神志不清,没有冒犯到你吧?”
两人视线刚撞上,便似触电般弹了回来,极力掩饰。
“没有……”谢晴岚的脑子一片混乱,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措愣地站在原地。
韩珏唇间泛起略显窘迫的笑,“我这算学会了么?我想到你身前,真的到了。”
谢晴岚挪开视线,颔首道:“嗯,你很聪明,才三次就学会了。”她正欲逃离这不自在的气氛,却被对方叫住,“阿岚……”
脚步顿住,她在回眸间对上他怯怯的目光,韩珏几度欲张的口还是抿成了一条线,许久才开口,“谢谢你……”
不知为何,谢晴岚的心底泛起一阵酸楚,唇角泛起微微的笑,似乎有些感激他说了谢谢。
支摘窗的缝中,一双明亮稚气的大眼睛正窥望着二人,口中攒着劲地小声喊道:“留住她……亲啊……”,见他道了声谢,叹了口气,鼻子一皱,嘴里嘀嘀咕咕,“如珏哥哥这般何时才能娶了晴岚姐姐,简直笨死了!”正吐槽时又听他喊道:“阿岚……”赶忙睁大眼向窗外瞅去。
这一声急促的呼唤,似乎还想说什么。谢晴岚顿了顿没有回头,在罗裙漾起时扶栏而上入了门廊,柔和的目光瞥向他,“我有些累了。”
庭院中月光淌过韩珏的衣衫,留下了清冷孤寂的身影。
支摘窗中韩英咬牙一锤手,一屁股塌在案旁的凳上,有些愤愤无奈。
三日后,晴空朗日,一辆马车停在了大兴城内的繁华街道。
车夫停下马,扭头向车内喊了一声,“客官,到了。”
一只修长的玉手撩起垂幄,素白罗裙轻荡,走出轻纱掩面的女子,继而下来一位清秀公子与半大不小的少年。
大兴四处雕栏画栋,雍容贵气,各色花伞悬于半空如花随风轻荡,比起江都的秀丽更显端庄美艳。
马车的轱辘声来来往往,人流熙攘,谢晴岚叹道:“这里不愧为一国之都。”
韩珏温润一笑,“你若喜欢我们在此多玩几日?”
“哇,那太好了,我同意。”韩英眼神一亮,咧唇笑起来,将手举得高高的。
“在外多花销,我看咱们买完药还是早些回去吧。”
医馆的生意虽说赚不了大钱,但游玩几日的钱还是绰绰有余,难得谢晴岚肯出来散散心。韩珏自是乐意花这个钱,为了让她心安,说道:“无妨,我多备了些银钱,不愁吃喝,在此多玩几日,就当是来寻人的。”
谢晴岚目光微黯,“风影怎会在此?莫说他就是师傅与雁无姐姐也没什么可能来此。”
这一年中不光寻他,还有师傅与李雁无。她在江夏附近的各个渡口与关要托人打听,甚至来往的船只上亲自打听过,一直杳无音信。
若他在此地距江夏与云城不过三日水路,有什么理由不回去看看?若他活着或许放弃她去了张掖吧。
想到此处她的眼睫微颤,眼底透着失意。
韩珏宽解道:“来都来了,我陪你散散心也好。走吧,先去置办药材。”
谢晴岚颔首,微微一笑。
三人进了一家最大的药铺“瑞安堂”,京都的药铺果然海纳百川,轻易便买到了想要的药材,还可代为炮制成粉,真是省了不少力气,只是价格竟比别处翻了一倍。
这是韩珏未曾料到的,如此一来所带的银钱自是所剩无几。刚刚还夸下海口不愁吃喝,此刻怕是仅够回去的盘缠。既然来了,他不想让二人失望,一番商议下决定在此摆摊看诊,能挣一些是一些,好歹能多游玩两日。
药铺掌柜打量一番,见韩珏温润如玉不似歹人,便给出了个主意,“不如公子在我这药铺外摆摊,也好为铺子招些生意,桌椅幡旗我可提供,你看如何?”
这倒是个相互得利的好主意,韩珏拱手一礼,“多谢掌柜,在下求之不得。”
掌柜笑着张罗。
韩珏大笔一挥写了‘看诊’二字,贴在幡上便摆起了摊子。韩英帮着要喝,“神医看诊,童叟无欺,大病小病药到病除。”
这要喝有如江湖骗子,谢晴岚掩唇忍不住笑。韩珏瞥了韩英两眼,张了张口又绷直了唇角,只是无奈地摇摇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若不喊得响亮些在这种繁华之地哪能招到看诊的客人。
不过谢晴岚知道凭他俊秀的容貌就不愁没生意。这不,屁股还未坐热,已有个小美人坐在了摊前。
此刻韩珏正忙着,谢晴岚怕二人饿,便知会了一声去买吃食。
大兴城很大,街道纵横交错有如棋盘,谢晴岚好不容易寻到一家卖饼的摊子,幡上写道:肉夹馍。
第一次见饼子从中割开夹上肉馅,闻着倒是肉香扑鼻,她想尝尝鲜便买了三个。
拎着饼正欲回去,恍然察觉这街与街间颇为相似,一时在这井字街头迷了路。
大兴话她听得半懂不懂,寻了几人问路东指指西指指,最后走到了一条更为陌生的街道。谢晴岚四处张望有些心焦,正想飞上屋顶寻路时人流中横向穿过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
那身影极似江风影。
“风影!——”她的心狂跳起来,喊了一声,匆匆追去。
那人在听闻呼唤时停下了步子,忽地一扭头,却发觉身后的人群稀松寻常,他在微微蹙眉后自嘲地笑了笑。
穿过拐角后,人潮中已没了身影。谢晴岚慌乱得手足无措,情急中脚尖轻点便飞上街中最高的楼顶。她在步子辗转间四处扫望,目光一聚,终是在一条道上寻到了人,心中登时万分激动,追着身影飞了过去。
当她落在离他最近的一处屋脊时,瞳孔倏地放大,眼睫在失落中颤了颤。她没有认错,那男子的确是江风影,只是此时他正拿着一包点心递给在摊边挑选孩童玩具的女子,那女子扭头接过糕点时目中含笑,一边摇着拨浪鼓一边似在问他买这个好不好。
两人买了鼓转身离去时,谢晴岚这才看清女子竟是幽竹,而她腹部隆起显然是有了身孕。
她的心似被什么猛地重击,鼻头眼眶瞬间酸胀难耐。
原来……他早已放下前尘往事。
原来……幽竹喜欢的人是江风影。
原来……他们早已成了婚,还有了孩子。
泪水绷不住地砸落,她忽觉自己有些可笑,或许他是伤心了一阵子,可眼前有美人朝夕相伴,怎会去寻一个容貌尽毁,双手俱残的丑八怪。
她不敢再想下去,劝自己这定是误会,是自己想多了,江风影他不是这样的,如此想着脚步又跟了上去。
江风影扶携着她进了一处宅子,那宅子门匾上写着江宅。
谢晴岚的手颤了起来,掩面而泣。他早已在此安居,并没有去什么山高路远的张掖,也没有回江夏寻她。她瘫坐在屋脊上嚎啕大哭起来,哭得衣襟湿透,如同一个被抛弃,无家可归,无情可依的孩子。
“阿岚——阿岚——”
是韩珏的声音。
浸湿的眼眸一怔,她想是自己出来太久韩珏着急了,抹干了泪水,在屋脊上瞧见四处张望,满眼焦急的韩珏,委屈的泪没缘由地爆发涌出。她强忍着稳定情绪后,几个腾跃落在他身后。
“韩珏,我在这。”声音还是颤的,带着鼻塞的瓮气。
韩珏脚步一顿,闻声回眸,眼底的欣喜遮掩不住,急跨两步上前打量她是否完好无损,“阿岚,我见你许久没回,有些担心。”
他目中残余的焦急神色落入谢晴岚的眼里,让她忍不住鼻子一酸。她在被毁成一滩烂泥时,是韩珏不离不弃,拼拼凑凑将她拢为人形。她的心却从未为他打开。
她眼底的薄红未退,韩珏的笑意凝住,怜惜问道:“你哭过?发生了什么?”
情绪在这一刻近乎崩溃,她再也支撑不住,扑进了他的怀里,“韩珏……韩珏……”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令韩珏有些措手不及,他不明白她的突然转变,想抱住的手在愣怔中不知所措,只是静静听她在胸前哭泣。
“阿岚……你怎么了?”
“我想回江夏了,我想回去了。”
谢晴岚仍在哭着,纤瘦颤抖的身子在韩珏身前磋磨,也磋磨着韩珏的心。
“好,我们回去。”韩珏轻轻拍着她的肩。
不久前,江风影在宅子里似乎听见有人喊阿岚,心头莫名地不安,总觉得是在喊晴岚。他匆忙地奔出了宅子,街头巷尾地寻着,喊了两嗓子,“晴岚——晴岚——”
只是这声音淹没在敲敲打打的商队中,谢晴岚并未听见。
甚至路过了瑞安堂,只是店前的摊子已不在了。他寻遍了整片街巷,直到精疲力竭,不禁怀疑自己,是太过思念谢晴岚而听错了?
又嗤笑,她明明已经死了,骨坛都已下葬,不过是同名的罢了。
这么想着他放慢了脚步,无神的目光在这满目繁华的各家商铺虚晃了一眼,转身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去。
街头成双的情侣,欢快的笑容,热情的摊贩,无不令他心头泛起酸涩,他原本也可以如此幸福,只是在谢晴岚死去时便失去了。
他不知怎么回去的,大门敞着,宅内弥漫出的苦涩的药味在门前稍稍淡没。
步子在石狮旁的台阶上止住,他坐了下来,从颈上取出那块莲花石头,想起在江宁时谢晴岚那个傻问题发笑,她怎么那么可爱?问男子那种问题,可在一瞬间他便紧攥在手中,眼眶红透,抵着额头落下泪来。
不久,身后传来幽竹的声音,“怎么不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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