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影闻声一怔,拭去了泪,将手中的莲花石头塞入颈内,回眸不着痕迹地笑起来,“院里药味重,我在这透透气。”
幽竹轻抚隆起的肚子,忧思道:“你哥随商队去了这么久该回来了吧?”
“应该两三日便回了。”
她眉间稍稍舒展,望着他憔悴泛红的眼眶说道:“你就该跟你哥一起走商,免得每日东想西想。我自己在家挺好,哪需要人照顾?”
江风影起身转向她,微微一笑,“你有伤娠之象,不可大意,家里需得有个男丁帮衬着。”
“我看你哥就是怕你偷偷跑了才出这招将你绑住。”幽竹蓦地叹了口气,“不过你可不要独自冒险去云城。”
“嗯。”江风影近乎敷衍地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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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渡口的马车上,窗外过往的枝头草地萌发新绿,本该是生机焕发的时节,谢晴岚的心却死了,眼角挂着空泪,呆呆望着被马车抛去的过往。
坐在对面的韩珏终是忍不住问,“阿岚,你到底怎么了?”
韩英在他身旁睁着大眼,不明所以地来回看了一眼,静静待她开口。
飘荡在外的思绪抽回,谢晴岚回眸,突然问道:“韩珏,你喜欢我吗?”
韩珏愣怔,突然的一问令他有些措手不及。他怕捅开窗户纸后她会离开,又怕拒绝后她也会离开,事情还没搞清楚前不知如何开口。
空气似乎很沉闷。
韩英一听两眼放光,瞧韩珏不开口的样子,简直让人搓火,忙替他答道:“喜欢,喜欢,我哥可喜欢你了,他不敢说我替他开口。”
韩珏慌忙开口,瞋了韩英一眼,“我自然是喜欢你的,如同亲人一般。”
这傻子明明很喜欢她,却从不知为自己争取,谢晴岚无奈一笑,“我想嫁给你了,我们回去成婚好吗?”
韩珏的心蓦地一震,也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只觉心中慌乱,还未开口,一旁的韩英喜出望外,拍手道:“太好了,马上成婚。”
“韩英!”他觉得事情并不简单,想将事情搞清楚,偏这孩子事事替他做主。
这一声显然透着不快,韩英瘪着嘴噤若寒蝉。
此后车内又安静下来。
回到江夏后,谢晴岚常常发呆,甚至连药方都抓错,韩珏见她心不在焉便放了她几日假。
她也不出门,就在院中呆坐,一坐便是大半日。
韩珏早早关了医馆,在院中碾药陪着她。
“阿岚,到底发生了何事?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些。”
几日的煎熬,谢晴岚终是开了口,“我找到他了。”
药碾子停了一瞬。
“那很好啊,你得偿所愿,为何不与他相认?”韩珏的心蓦地一空,手依然在碾子上推着。
“他娶了别人,还有了孩子。”
药碾子顿然止住,他忽地抬头,望着眼前终日失魂的女子,终是明白了其中缘由,不可置信地问道:“会不会是什么误会?”
“我也想这只是个误会。”谢晴岚又绷不住地哭了起来,抽抽噎噎道:“可那女子是幽竹,她那么美,还怀了身孕。他们在大兴安了家,我亲眼见他们入了江宅。”
她越说越激动,极力压下喷薄欲出的情绪,“我不怪他,我这丑陋的废人,自己都嫌弃,凭什么要求他放着身边那么美那么好的人不要?”她抿住的唇颤了起来,泪不断地连成线从脸颊划过,“你告诉我这真是误会吗?”话到末端呛声而泣。
韩珏心头一揪,放下手中的碾子,急步上前将她的脑袋揽在怀里,安慰道:“你不丑,你很美,不许再这么说自己,明日我便将药膏续上,再敷上几次定能完好如初。”
“韩珏……”谢晴岚呜咽,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委屈瞬间放大。她紧紧抱着他,泪水湿了他的衣衫。
一双手交错着摩挲她的发,不知拿她如何是好,甚至有种想将她揉进骨子的冲动。只是在须臾后,手的力道又温柔起来,他松了手,矮下身取出帕子为她拭去泪水,抬眸凝望着她,温和一笑,“好了,不哭了。”
谢晴岚抽抽搭搭,渐渐止住哭声,望着眼前的人也红了眼,心中一酸,拥住他,将脸埋在了他的肩头。
刚从屋里迈出的一只脚,在两人相拥后又缩了回去,韩英虚掩着门窥着二人窃笑,一拍手小声自语:“珏哥哥终于开了窍,成了!”
韩珏伸手拥抱了她,拘谨中轻抚她的肩背。从不敢轻易触碰的人此刻耳鬓厮磨,他能感受到面纱下柔滑的脸颊,细软的新发,以及雪白的颈中散发出的幽幽香气。他的心急跳起来,脸忽地发烫烧到了耳根,体内的真气已蠢蠢欲动。
他平息着躁动的心,慌忙松了手,“我……我有些不适,先去吃粒药。”
谢晴岚望着他匆忙的背影,跟了上去。
房中韩珏正就水咽下了药,瘫坐在桌旁的凳上有些颓丧,眼眶也变得潮红。
“韩珏……”谢晴岚轻唤,在他身旁坐下。
他侧过头眨了眨眼,刷去眼底的那团湿润,回过头唇角又泛起了笑,“阿岚……我没事。”
他给不了谢晴岚作为一个男人该给的幸福,因此时时克制自己的感情,让自己显得平静温和,即便在失去江风影这个对手时依旧不能争取什么,更何况有些事她并不知晓……
谢晴岚的目光萦绕在他俊秀的脸颊,只觉得眼前的男子蓦地让人心疼,缓缓道:“韩珏,我们成亲吧,我想嫁给你了,是认真的。”
这段时日想了许多,也想了在马车上的话,她承认那时有些负气,才说了那样的话,可这几日她认真地考虑过,是该给彼此一个忘掉过去重新开始的机会。
“阿岚!”韩珏清润的目中闪过一丝挣扎与无奈,“我不能娶你,你知道我体内的真气……”
“那有什么关系,我曾经那般丑陋如同废人,是你如珠如宝地将我捧在手心,拼拼凑凑,缝缝补补才让我活了过来,我又岂会因这真气而嫌弃你。”
“可……可你嫁给我后我们不能……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许你这么说,你才安慰过我,怎能这么说自己。真气的事我会想办法解决。”谢晴岚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笑。
“阿岚……有件事……我想与你说清楚。”韩珏终是鼓足勇气开了口。
“嗯?”谢晴岚疑惑地抬眸望着他。
“玉箫公子,他是我的亲哥哥。”
话音刚落,谢晴岚眸光一震,眉头闪了闪,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次,“你说什么?”
韩珏半敛着目,怅然道:“玉箫公子,他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他感受到谢晴岚剧烈起伏的气息,怅然若失地抓住她的手,抬眸望入她的眼里,“可我与他从未相见,你会因此恨我吗?”
毁掉她一切的竟是他的亲哥哥,谢晴岚眼眶潮红,蓦地发笑,毁掉她一切的竟是他的亲哥哥。她在心中一遍遍重复,本已淡下的仇恨却在此刻越燃越烈。玉箫公子毁了她的一切,她恨他,怎能不恨,可她无法去恨韩珏,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要嫁给他,可为何?……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为何告诉我这些?!”谢晴岚红透了眼,泪水一滴滴砸落在韩珏的手中,近乎歇斯底里地哭嚷。
韩珏蓦地不安,脸色煞白,心在慌乱无措中狂跳起来,“我……我……对不起。”他心中一阵绞痛,颤着手想倒茶水,没拿稳水壶哐当倒落在桌上,水顺着桌沿肆意流淌,浸湿了他的衣。
忽地身体寒热交错,蜷起身子滑落倒地。
“韩珏!……韩珏!”谢晴岚脑中一空,慌忙将他抱在怀里,暂时封住了他的气穴。怀中的男子太傻,傻到对她没有一点私心,她怎能恨他?
豆大的泪水缓缓落下,韩珏在砸来的湿意中缓缓睁了眼,他躺在床上,眼前的人哭得梨花带雨,见他醒来才转悲为喜。
他的手轻抚上她的脸颊,拭去了她的泪,“好了,不哭,我没事。”
谢晴岚双手裹住他的一只手,摩挲冰冷的指尖,“你这傻子!你明明可以等我们成了婚再说。”
“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不想让你后悔。”床上的人莞尔一笑。
谢晴岚内疚道:“你没有……是我配不上你,我怎能因你哥哥的错迁怒于你?”可在垂眸一瞬,心中纠缠的问题随之而出,“韩珏,我问你,若将来我与玉箫公子兵刃相向你会如何?”
韩珏目光温和,字字诚恳,“我会站在你这边,生死不渝。”
“韩珏。”望着眼前的傻子,谢晴岚紧紧扑在他的臂上,脸颊紧贴,泪光中泛起苦涩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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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城山洞中,清尘正被缠了个不耐烦,眼前的蒙面女子已跪地顿首一炷香的时间。他的手伸了又缩,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来来回回不知如何是好,又怕被旁人见了误了清誉,偏这女子就赖在这里,非让他答应解了韩珏的两道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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