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鼎沸的朔州城内一人站在临时搭起的高台上嚷喝不止。
走近里外围着的人群方能看清这名汉子手里拿着一副人物画像,他正唾沫横飞的激奋讲演。谁要是见到画上之人便赏银十两还可附赠独家武功秘籍一本。
台下立马有人大胆发问。
“是什么样的武功秘籍?”
“按照上面的练了一次能打赢几个人?”
“包不包含轻功?”
“学会了能飞吗?”
那汉子连锤胸脯“咚咚”闷响答道:“嗨呀!你看我多壮实,就是练这本秘籍练的!”
“现在不挺太平的吗?成天打打杀杀做什么?”
“这本秘籍学了虽不会飞!但是能修身养气,延年益寿啊!”,一边又掏出来几本书册连哄带骗,“再不济我还有几本食谱附赠,俗话说得好啊,民以食为天...”
台下人一摆手扫兴嗤道:“得了吧!你当我们是傻子啊。”
稍即又有人问:“画中之人和你什么关系?”
汉子斜眼扫去一伸臂,画像登时跟发问者来了个脸贴脸,“甭说废话,就说见没见过吧!”
那人骇的“噔噔噔”连退三步远,讪笑道:“没...没见过...”
汉子一撇嘴收回画像,那人偷偷拭汗嘀咕道:“这也太独特了...”
“只有画像也不好找啊...你倒是说说身高体型如何?”,人群中又问道。
这次倒是把汉子难住了,他挠挠头支吾半天,眼神飞快地在人群中睃巡,最终抬手一指道:“喏!”
“就像她那样。”
“我?!”
白亦萧抱着手,垂目看了眼身侧杵着的大婶。
大婶生的富态盈腴,指着自己一脸诧异,诧异过后便是怫然而怒。
当即一个大白萝卜头砸上去,汉子灵活躲开皱眉道:“好好说话,不准打人!”
大婶拿腔捏调道:“好好说话~”
一个碧绿白菜正中汉子的脑袋。
“不准打人!”
然后大汉狼狈地在黄瓜,芹菜、番薯、石榴、西红柿的枪林弹雨中抱头鼠窜。
画像飘落在地,白亦萧颦眉视之。
这是一个头戴牵牛花长着蝙蝠耳的畸形土豆。土豆上镶着两颗贼眉鼠目的绿豆眼,状似丝瓜篓的络腮胡围聚着一方狮口獠牙...说是雌雄莫辨,人鬼难分也不为过。
然而这个不人不鬼的畸形土豆旁边大剌剌的标注着三个字:白亦萧。
白亦萧在哄笑中离开人群,走进一家酒楼。漠视上前招待的跑堂,径直走到一张桌前坐下。
这桌的另一端还坐着一人。她一手执壶,一手扶盖,微微倾斜壶身,清亮的水柱氤氲着热气在日光下缓缓流溢光彩,好似一副娴雅的山水画。
澄透的茶水蓄满碧玉般的杯盏。素手一推,茶盏移至白亦萧面前。
尚晚青道:“尝尝。”
白亦萧浅饮一口,喉腔深处弥漫着甘荠般的清苦,口中清爽尤存,芳香四溢。
一盏茶尽,尚晚青道:“里面加了薄荷叶,应该对你的嗓子有好处。”
白亦萧启唇复又合上,终是未发一言。
尚晚青淡笑不语,抬眼瞥见门口正左顾右盼的汉子,她起身扬了扬手。那汉子眼睛一亮小跑而来。
他将手上东西整整齐齐的交还给尚晚青道:“姑娘吩咐的事都办妥了。”
尚晚青笑睨一眼,“这是清早去抢了菜场?”
汉子“欸!”地一喟,赶忙拂掉挂在发间的菜叶,又抻平衣角褶皱。“姑娘见笑。”
尚晚青顺手翻看,“怎么?食谱一本都没人要?”
汉子语速飞快答道:“那群人哪里识货!”
翻页停顿在画像那面,尚晚青注视片刻侧目眙向白亦萧,白亦萧适时道:“...独具一格。”
尚晚青眉梢一挑颇为郑重地点点头,赶紧略过画像把书本一合,丢给汉子问道:“怎么回来这么早?”
汉子手忙脚乱地接住,摸不着头脑道:“也不知怎么回事,刚刚说的正起劲儿呢,来了一群人给我赶下来,说我胡说八道白占场地。”
尚晚青疑道:“什么样的人?”
汉子回忆道:“看打扮都挺整洁干练,像是懂些拳脚功夫。哦,为首之人倒是客客气气说这擂台原是他们着手搭起为比武而设。”
尚晚青掂了掂荷包,递给他。“有劳了,且数数看对不对。”
汉子仔细查看后,喜笑颜开道:“哪里的事!还要谢姑娘阔气,再有什么脏活累活可尽管找我!我一定义不容辞。”
尚晚青嘱咐道:“如若真有人找你核对画像之人,你只需给他十两银子。再反口说不是,让他继续去找。有一次你便可来此店找掌柜再领一次银两。”
汉子喜出望外道:“姑娘大可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临走时却扭捏道:“姑娘能否给我一本食谱?我老娘最近胃口不好,我想着学做几道新菜孝敬她,哄她开心!”
尚晚青抽出食谱递给他道:“孝子之心难能可贵,预祝令慈身体常建。”
汉子接过喜滋滋的走出酒楼,白亦萧道:“如此可行?”
尚晚青道:“若能惹惹乱子,混淆视听也未尝不可一试。”
白亦萧道:“你怎知他不会因此惹祸上身?”
尚晚青道:“自是有可能会为己招惹祸端。当我明说利害问他是否还要答应,他依然毫不犹豫应下。你知为何?”
白亦萧不语,只目光幽幽的凝视着她,好像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尚晚青淡声道:“他家母病重,如果没有银两救治只会落得个不治身亡的结果。”
白亦萧起身垂眸道:“此番行径和趁火打劫有何区别?”
尚晚青没有直接回应,“如果我先是救治了他的母亲,他为报答恩情自愿铤而走险呢?”
继而抬眸看向白亦萧,“是贪图捷径还是知恩图报我不得而知。这两者你能为我解答一二吗?”
白亦萧道:“既非当局者,局中毫厘尚难分解。”
“点到即止的善,实为暗控走向为己称心如意。不若一开始,便无为而为顺其天意。”
尚晚青对白亦萧转身离去的背影道:“杏花村,小桥边,菜花田畔。是他的所在。”
白亦萧驻足少顷,“多谢。”
等到那人的身影消失在车水马龙的门口,尚晚青将杯中茶一饮而尽腹诽道:“世有圣人,大盗猖獗;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顿了顿似觉不妥,改口喃道:“德非圣人,盗反伪圣;仁也不仁,好假慈悲。”
前些日子她们走过荒漠戈壁,途径穷山恶水。无论如何销声匿迹,总有层出不穷的人找出她们所在,逼问武学奥秘或是替亲寻仇。她从不过问这些是非纠葛,大多时候都在看山看水看鸟兽鱼虫。露宿孤野时想的仍是今夜做烧鸡还是烤鹅。
直至来到这个莫说繁华几何却也不显荒凉的朔州城边陲之地。抬手拂去窗畔落花,倚栏观赏云蒸霞蔚之下的街市人流逐渐稀疏。
恰此时她的目光锁定一处,有一人从长街尽头走来。自是一袭鸦青色窄袖轻袍,脖颈处长巾松垮叠绕,一端搭在肩上,垂至身后,犹如山脊上的飞瀑直流而下。但看劲腰巍然不动,黑靴迈开步子,衣摆向两旁堆叠垂落,好比单棵水杉轻拨云雾显露真容。
白亦萧灵感抬头,目光穿越重叠招展的旗幌,看见一只茸茸莹亮的猫背靠漫天霞光,几乎与之融为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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