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荀铭没等多久予衡就醒了，还长出了湛蓝色的龙角和墨蓝色的龙尾，尾尖毛茸茸的。
但是予衡对它的尾巴完全没有知觉，时常因为踩到龙尾而摔倒。
就比如现在！
荀铭坐在茶几前吃烤肉外卖，刚夹起一片蘸满酱料的五花肉，就被起身时踩到自己尾巴的予衡从侧面压倒。
五花肉被夹在他们的脸颊间。
荀铭手肘撑地，按平常指定嗷嗷叫了，但他现在不仅忍住了，还有点想笑。
“快起起来，拿纸巾给我擦擦。”
予衡低垂眼眸不说话，默默抓起自己的尾巴，拿纸巾给荀铭，然后抱着尾巴乖乖坐在旁边，忘记了自己脸上也有酱汁。
荀铭先擦干净自己的脸，然后捏着予衡的下巴，把它的脸掰过来面向自己，边擦，边温柔地问
“怎么了？从醒来到现在一直闷闷不乐的，也不肯说话。是想起了什么吗？”
予衡看一眼荀铭垂下眸、再看一眼荀铭又垂下眸……
反反复复。
荀铭看不下去了，捧住予衡的脸，略微强硬的说
“认真看着我，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荀铭，很像一个人，但我不知道是谁，心里总有点不安……”
予衡顿了一下“我们不上山了好不好？不解开封印也没事的。”
这回轮到荀铭垂下眼眸了。
他在犹豫，如果留予衡下来的话，他一定会因为习惯而放不下。
“你让我想想。”荀铭挣开予衡，拿起碗筷继续吃烤肉。
他的动作略显呆滞，不断重复着，夹肉、蘸酱料、塞嘴里。
予衡抱着尾巴，面向荀铭，不讲话，乖乖坐着。
一直到上床睡觉荀铭也没讲话，他背对予衡，睁着眼。
床头插座上自带的夜灯散发着柔和昏黄的光，平常荀铭都觉得心安，现在却觉得刺眼。
他拔下夜灯，整个房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荀铭为什么不开灯？”
予衡从后背抱紧荀铭。
荀铭没说话，转过身钻进予衡怀里，蜷缩着。
予衡的怀抱凉凉的，什么味道也没有。
这无一不提醒着着荀铭，予衡不属于这里
可他想再希冀一回，希冀能有人陪着。虽然短暂，但至少以后回过头来不会后悔。
“睡吧，不去解开封印了，明天我们去滑雪。”荀铭说话声闷闷的。
“好。”予衡将荀铭抱得更紧。
滑雪，荀铭也是第一次，所有装备都是现场买的。
“我不用吗？”予衡仗着自己比荀铭高，下巴垫在荀铭头顶。
“你穿上就只能看到装备在动，吓人。”
予衡还没有回答，正在帮荀铭打包的售货员先发出疑问“啊？”
荀铭闭上嘴，一脸平静。
售货员只当自己空耳了。
上了雪场荀铭还在看滑雪教程，予衡也凑过来。
“荀铭不用看，让我来。”
“你怎么来？”
荀铭收起手机，看向予衡，期待它能有什么好办法。
予衡赤脚走向滑雪道，没有脚印。
荀铭这才反应过来，予衡一直没穿鞋，却能一直保持干净。
予衡上了雪道，脚下的雪化成水，这些水托着它溜下去。
荀铭疑惑的上前看，雪还是雪，予衡脚下也确实有水。
“荀铭！快滑下来，冰冰凉凉的，可好玩了！”
予衡已经快滑倒底，声音从远处转来，与之前相比多了一丝情感起伏。
明朗肆意。
荀铭不再犹豫，踩着单板就往下滑，隐隐感觉到有东西在托着自己。
他大胆地拐弯，甚至是后空翻，始终稳稳的。
“这是什么妖术？”荀铭滑倒底跟予衡汇合。
“这不是妖术，这只是简单的控水术而已。”
予衡边说，边用意念控制雪道上的雪化成水，然后在空中凝结成一片巨大的、标准的六边形雪花。
雪花反射太阳光线，刚好照到荀铭的护目镜上，他抬起手，反射的光线被挡在手心。
滑雪的人一个又一个从身边路过，这片雪花只有他和予衡能看到。
荀铭突然想要更多、更多的雪花。
“予衡，我想看雪花雨。”
“荀铭闭上眼，等我说能挣开的时候才可以挣开。”
荀铭嘴上说好，其实没闭眼，仗着护目镜是单向的予衡不知道。
他看到予衡飞到空中，抬手用龙角尖划破右手手掌心，带血的手与雪花相触，血液被吸收，没有一点痕迹。
“好了，荀铭睁眼吧。”
予衡回到荀铭身边，话音刚落，巨大的雪花瞬间炸开，漫天雪花纷纷扬扬，独独落在予衡头上、肩膀、眼睫……
荀铭突然很想亲予衡那双仍没有神采的眼睛，很想很想。
可现在不行，也不知道该以何种身份。
“走吧，我们回起点。”
荀铭克制着内心不干净的念想，坐索道回起点。
雪花没有停止，荀铭克制的情愫也没有消失。
荀铭滑了一上午的雪，还是没学会，予衡有着不小的责任。
它比荀铭自己还怕荀铭摔，只要荀铭有要倒的迹象，就控水把荀铭托起来。
荀铭无奈的将滑雪装备收好，点跑腿送回酒店，然后带予衡去商场吃饭。
商场进门就是一家香水店，荀铭停下脚步。
想起网上刷到的，气味是所有感觉中最特别的一个，是唯一能直接到达大脑情感和记忆中心的感觉。
时间过去了、人走了，味道仍记得。
荀铭做不到永远陪着予衡，但他已经心生不甘，不甘做予衡漫长寿命中的一个过客。
“最喜欢的味道是什么？”
予衡摇头。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味道的。”
“水的味道。”
荀铭想不通水能有什么味道，他疑惑的看着予衡。
予衡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干看着荀铭。
走进香水店就有导购上前推销，荀铭不好和予衡交谈。
荀铭不急着试香，认真把每一款香的介绍都看一遍，这次选了甜橘调的香水，干净不刺鼻。
他没给予衡闻，打算留个悬念。
予衡不乐意了，一直缠着荀铭。
悄摸摸去勾购物袋，荀铭被迫把袋子抱在怀里，像防贼一样。
荀铭略微加重语气对予衡说“等回酒店再给你闻，不许拒绝。”
予衡安分了，不再扒拉荀铭。
等回到酒店，予衡闻到香水味了却不喜欢，躲进厕所里。
“这味道酸酸的。
荀铭怎么都没有闻到酸味，估计是予衡本体也算是动物，嗅觉比较敏感导致的。
气味记忆失败，荀铭打开门窗吹了好一会冷风。
睡前荀铭没有开夜灯，主动钻进予衡怀里，枕着它的胳膊睡觉。
“荀铭，我们明天去哪？”
“回家，收拾东西准备去学校。”
荀铭说回家两个字时有点犹豫，但他不知道怎么跟予衡说去哪，予衡又不认识这里的地名。
“学校是什么地方？”
“是读书认字的地方，你们那里没有吗？”
予衡静默良久，才说“不知道。”
“那我带你去看看。”
“好。”
“睡吧，明天要坐很久的车，而且还要换乘。”
第二天荀铭出发早，下午4点就到长沙了，半个多月没人住的房子又落了灰尘。
荀铭没再管，只清理出客厅和卧室，换了身衣服带予衡去自己高中母校。
校门口荀铭正跟门卫阿叔交流。
“叔，我回来看母校，这是我以前的饭卡，你让我进去拍张照片呗。”
荀铭边说，边将印有自己照片的饭卡递进保安亭。
保安拿都没拿，瞥了一眼饭卡上独有的校徽就开门了。
今天初九，高三生已经提前来学校了。
荀铭带着予衡上教学楼，碰上下课，一个个穿着统一校服的学生跑到走廊。
但这个天更多的是待在教室里。
“这就是学校，懂了吗？”
荀铭带予衡上到最高层6楼，站在走廊边上可以看完整个操场。
予衡不语，眉头微皱
荀铭敏锐的察觉到，问道“怎么了，是想到了什么吗？”
“没想起来，单纯看着不舒服。”
“那就不看了，我们出去吃东西。”
从进来到出去只不过十来分钟，予衡看着不舒服，荀铭也没有多怀念。
太阳落山后，荀铭和予衡肩并肩，散步。
路过公园广场的时候，荀铭看到的亮化工程很好看，便让予衡站过去拍照。
可惜荀铭试遍不同的拍照软件和功能，予衡都无法入镜。
最后，荀铭让路人帮忙拍了一张。
他让予衡搂自己的腰，不科学的衣服褶皱是予衡来过的唯一证明。
手机回到手上，荀铭马上把这张图片设置成屏保，之后再也没换过。
“这是什么，荀铭怎么进去了。”
予衡伸手摸手机，手却穿过去了。
荀铭试着让予衡摸别的物体，都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他匆匆带予衡打车回家，让予衡摸电视，手没穿过去。
唯独手机，予衡抓不住。
予衡看着自己的手，平静地说“可能是因为手机与这个世界联系太密切，所以我不能碰。”
荀铭抬起右手轻抚予衡的脸颊，指腹轻轻摩挲眼睫
“没事，还有很多有趣的可以玩，明天我带你去逛街。”
“逛街是逛集市吗？”
“算是，明天去了就知道了。”
“好。”予衡突然倾身向前抱住荀铭。
荀铭被这措不及防的拥抱整愣了，手不知道该放哪，嘴上想问予衡为什么喜欢抱他，却不敢开口。
只好作罢，由着予衡抱自己，直到它自己放开。
晚餐荀铭又是点外卖的，还加了一瓶啤酒。
“荀铭、荀铭、荀铭，我就喝一小口。”予衡从侧边扑倒荀铭身上，搂着荀铭脖子求一口酒喝。
“不行，你上次喝酒忘了嘛。”
荀铭盘腿坐在茶几前，带着手套啃炸鸡腿，喝了一半的啤酒就放一边，他知道自己不同意予衡是一定不会动的。
“不会的，我就尝一口。这个世界的酒真有趣，味道真多，好喝。”
予衡平躺在荀铭腿上。
“喜欢喝酒？”
荀铭正在咀嚼，说话声有点含糊。
“不喜欢，但是母亲喜欢，我想给她酿最好喝的酒。”
荀铭能从予衡的话中大概猜到，它的家庭一定很幸福。羡慕确实有，但更多的是祝福，希望予衡能一直幸福。
“明天逛街带你去买酒。”
荀铭第一个想到的是去酒吧，可予衡真醉了的话又不好扶。
“好，那我可以喝了吗？”
“起来。”
荀铭颠了一下腿，示意予衡起来。
然后他摘下手套，一手拿酒瓶、一手扶着予衡下巴让它仰头，倒了半口酒给它。
予衡没有吞下去，含在嘴里，腮帮子微鼓。
“什么味的？”
荀铭顺手用指腹抹掉予衡嘴角的一滴酒。
“不好喝，没有上次的好喝。”
予衡说完，吐出一点粉嫩的舌尖。
荀铭看得心神晃了一下，心想：予衡的体温是凉的，口腔的温度会不会是热的？
他心想着，右手跟着抬起来，在即将碰到予衡的脸时，紧急调转方向拿起酒瓶闷了一口。
“不好喝就不喝了，带你去喝好喝的。”
荀铭边说，边带上手套继续吃，没敢再看予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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