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放线

江为睁开眼时,外面天色昏黑大暗,楼下串灯已经亮起来,他摸起手机一看,发现快晚上八点。

他搓了把脸,一个姿势睡着,现在浑身发酸,起身仰头活动下颈椎,准备下楼,走到楼梯口想起来衣服没收,今晚还要穿,他索性打了个拐,直奔洗衣房。

这个时间洗衣房没人,只有两台洗衣机轰轰运转着,两三步走到阳台,用不着撑衣杆,长臂一抬,稳稳当当就把衣服拿下来。零星两件,他随意抓在手里,抬腿往门外走。

好巧不巧,没等走出洗衣房,外面来人了。

何芊也是过来收衣服的,碰见江为,气不打一处来,横眉冷对,瞄他一眼,径直走向阳台。

本该没有交集地各做各事,江为离开,她收衣服,本该是这样的。

只是他手里的衣服太过显眼,任凭她再冷漠,也止不住心尖一颤。

江为顺着她的视线低下头,看清她在看什么后,手上不自觉用力,不知该怎么动作。

何芊看他一眼,再低头看一眼他手里的东西,眉毛一挑,她重新向阳台走去。

江为手里攥着的是一条粉色Hello Kitty短裤。这是当初二人在县城夜市买的,质量不算好,情侣款睡裤买一赠一。其实江为当时并不想穿这种款式花色,可何芊觉得可爱好看,说他不穿有的是男孩想穿,最后他穿了三年,再也没换过别的睡裤。

褪色短裤被人发现,江为一时脸上挂不住面,拿手指挠挠太阳穴,去留两难。看一眼何芊,她正在阳台,抻着修长脖颈,仰头拿杆挑衣服。

他还是走了过去,抬手一勾,轻松把衣服取下,吊带的手感柔软细腻,小小一块布料,跟他另一只手里的毛糙感截然不同,他似有贪恋,轻轻抓紧又松开,而后才伸手递过去,颔首问她:“还有哪件?”

“没了。”何芊从他手里抓过衣服,客客气气说一嘴“谢谢”,把撑衣服杆一放,扭头就出了洗衣房。

江为踱步跟着她离开,回房放下衣服,又去了厨房。

早就过了饭点,他自己煮面条吃。江为厨艺不赖,可是最常做的还是煮面条,细细的挂面,怎么做都很难好吃,但是方便快手,挂面易储存,填饱肚子也不在乎那么多,这是他自己住的那段时间养成的习惯,反正一个人怎么都行,随便将就一下就是一顿饭。

咕嘟咕嘟,面条煮好了,江为在餐桌前呼哧呼哧吃起来,心里揣着事儿,郁郁忡忡,食不知味,他随手打开手机。

通知栏一条推送——您的“特别关注”更新啦,是“小河千千结”的新视频,他点开看起来,平常走过无数遍的小村落在她的视频里变得独有味道,中间好几段素材都是他录的,江为回想起那天的场景,神思恍惚,等有人坐到他面前,大梦初醒。

何芊率先开口问:“明天有空吗?”

江为:“怎么了?”

何芊:“明早送我去车站吧。”

话音刚落,江为手上一抖,筷子掉了一根,他又拾起来,喉结滚动,没吭声,抬起头看她。

何芊开口:“今天下午我仔细想了想,工作已经结束,我一直赖着也确实不合适,挺烦人的。”

她停下笑笑,谦谦有礼地说:“这几天麻烦你了,仗着陈芝麻烂谷子的一丁点情分,把你使唤来使唤去,还是多亏了你,不然真不知道怎么逃回来。我被绑架......好歹人没事,丢的手机你也赔了,我没什么损失。你要不想我掺和,那我也不追究了,放心吧,这事我谁也没说。”

“我是明天上午十点多的高铁票,其实自己坐车去也来得及,就是不太敢,合寨村‘人才济济’,再来一回,我还真怕小命丢了,所以明天还得最后麻烦你一次。”

江为眼神飘忽,从手里的筷子转到何芊身后的饮水机,最后又回到何芊身上,他随意扯扯唇角,从喉咙里推出干涩的三个字:“不麻烦。”

何芊:“对了,这几天的餐费、房费、还有车费什么的,劳烦你或者刘姐算一下吧,算好了我转给你。”

江为:“不用。”

何芊:“那怎么行,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这么做生意岂不是亏大了?我可不是爱贪便宜的人,这笔钱还是要给的,老同学也不行。”

江为脸色铁青,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种客套让他不适。老同学也不行?好一个老同学。

见他不说话,何芊眼清目明,神情淡淡,再次开口:“开车到车站大概一个半小时?明天我们八点出发,可以吗?”

他仍沉着脸,下颌绷得紧,依旧是一言不发。

何芊看过来,催问:“甜甜?”

江为虎躯一震,愣了好一会儿,慢慢开口:“可以啊。”

话音刚落,何芊“嗯”一声,起身离开。

江为有两个小名。

父母给他取的小名叫甜甜,因为他妈妈从孕期就叫他甜甜,他出生后,他爷爷觉得这是个女孩名,想给他换掉,但他爸妈却一直认为,名字没什么性别属性,他叫甜甜,那就是男孩名,要是有女孩叫江为,那江为也可以是女孩名。只是在四岁后再也没人叫他甜甜,大家都跟着爷爷叫他小为,所以他就有了两个小名。

自从何芊知道这事儿以后,总叫他甜甜,江为由着她叫下去,心里想,有人为他留下了一点父母的印记。后来两人分手,最后叫他“甜甜”的人也走了。

时隔已久,尘封的小名又从她嘴里说出来,只觉得心如刀绞。他机械吃完最后几口,木木嚼着,起身刷碗,水龙头不知流了多久,碗从他手里掉出来,哐当一声,跌在池子里,水花四溅,上衣湿了一大片,他一把捞起碗,随手扔进垃圾桶里。

洗洗手,也顾不上擦,他双手叉腰,就这么在水池边站着,深深叹了口气,忽然察觉到今晚的面条可能没煮熟,格外反胃。

又这么站了会儿,他弯下腰,把碗从垃圾桶里拿了出来,老老实实刷干净。

...

春夜是旖旎的,蚊虫尚未肆虐,花木开始葱茏,天井里传来湖边的蛙声一片,微风习习,运气好的话,能看见漫天星斗,这样的夜,最适合低语呢喃,缱绻缠绵。

院子里的串灯已经亮了,天井走廊处,一排露营椅上坐了不少人,江为看一眼,上了二楼。

后院露台在放电影,他没心思去看,直奔休息区,躺椅处有一个女生,他到另一把空椅子上坐下,盯着窗外看。

旁边女生正在打电话,见江为过来,起身往不远处沙发走去,他没管,继续盯着窗外看。

不一会儿,也可能过了很久,院子里大家陆陆续续回房,长久注视的身影走出他的视野,他跟着躺下来,把手垫在脑后,闭上了眼。

这时耳边传来女孩打电话的声音,独独就这一句,进了他的耳朵——“什么都不告诉我,就是为了我好?你可拉倒吧,你表演型人格吗?”

他猛然睁开眼,福至心灵回头一看,何芊正从楼下上来。眼神交汇,又匆匆错开。何芊回房,他继续闭眼躺回去,一刻钟后,躺椅上倏忽蹿起一个人高马大的身影,火急火燎地回了房。

这晚,江为发了一条跨国微信。

*

翌日,早上四点半,天际线泛着冷调靛蓝,低空仍一片鸭青,空气微潮清新,整个沧澜宁静而祥和。

屋内大暗,何芊仍在沉睡,却被一通电话吵醒,她在朦朦胧胧中摸起手机,接通电话:“喂......”

江为:“醒了吗?”

何芊:“......”

江为声音再度响起:“喂?”

何芊:“唔......”

江为:“芊芊?”

何芊眯起眼,歪头看一眼时间。她声音慵懒散漫,脱口而出:“江为你有病啊?”没等对面开口,她已经把电话挂断,手机一扔,又昏睡过去。

紧跟着,铃声再起,她想都没想,挂断,静音,最后干脆关了机,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这下总算消停了。

只不过,不多时,敲门声笃笃笃响起来,十分轻柔,但听得何芊血压飙升,她索性翻过身,背朝门口,直接拿被子盖起耳朵来。

“是我,我有事。”声音被压得很低,刚好够她听见。

但是何芊不觉得有什么事需要凌晨四点半来谈,如果在这个时候给他开门,那她就不是何芊。

她闭着眼嘀咕一句“疯子”,又翻过身,两耳不闻窗外事,继续睡。

何芊按兵不动,门外果然安静下来,然而就在她正准备再次入睡时,门开了。

刚才的安静只是因为他去拿了房卡。

何芊迷瞪着眼看清来人,没动弹,实际上已经气冲脑门。等江为走到床边时,她紧闭着眼说:“滚出去。”

语调里带着初醒的沙哑,满是被扰清梦的不悦,一听就是生气了。

江为抓紧开口:“我有事要说。”

何芊:“三、二......”

一条强有力的手臂扳住她肩头,把她拽了起来。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何芊睡眼惺忪,缓缓睁开,皱着眉厉声喝道:“青旅老板凌晨擅闯女客房间,你想干嘛?”

江为:“你今天不能走。”

“哼,搞笑。”何芊重新躺下,被子一盖,又闭上了眼。

江为在床边无计可施,舔了舔嘴唇,开门见山:“杨馨如要来了。”

听见这名字,何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有点蒙圈,她露出头来,愣了一会儿才又抬起头,看着江为问:“你说谁?”

江为:“杨馨如,你那个舍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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