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寒冬里的微光】

家里的空气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林晴像一根被拉到极限的弦,在学校、家、医院(陪妈妈做检查)之间疲于奔命。

物理课代表的职责成了额外的重担,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正常,但眼底的疲惫和焦虑却日益深重。

上课时偶尔会走神,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发呆;放学后坐在图书馆,对着习题册半天也翻不动一页;在家里,连小辉都察觉到姐姐的低气压,变得比平时安静许多。

余溪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看着林晴课间趴在桌上,肩膀微微耸动的样子;看着她收发作业时强打精神却难掩憔悴的面容;看着她放学后匆匆收拾书包、恨不得立刻飞回家的背影。

那日在公交车上揽住林晴肩膀时感受到的、隔着冬衣依然清晰的单薄感,此刻在她眼中被无限放大。

这天放学,教室里只剩下值日生扫地的声音。林晴快速收好书包,动作带着一种刻不容缓的急切。她甚至忘了像往常一样跟余溪说一声,低着头就要往外冲。

“林晴。”余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清泠平静,像投入死水的石子。

林晴脚步猛地顿住,有些茫然地回头:“啊?余溪?有事吗?我得赶紧……”她的话没说完,但脸上的焦急和担忧显而易见。

余溪走到她座位旁,手里拿着今天收齐的物理作业本。她没说话,只是将作业本递给林晴,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林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课代表,作业本该她抱去办公室的。

一股巨大的疲惫和自责瞬间涌上心头,她慌忙接过那摞沉甸甸的本子:“哦!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我这就去交!”她抱着本子转身就要走,动作有些踉跄。

“我帮你送。”余溪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任何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她伸手,稳稳地从林晴怀里接过了那摞作业本。

林晴怀里一空,有些错愕地看着余溪:“不用!我自己……”

“顺路。”余溪打断她,抱着作业本,已经转身朝教室外走去,步履平稳。

林晴站在原地,看着余溪抱着作业本消失在教室门口的背影。那背影清瘦却挺拔,像风雪中一棵沉默的松树。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眼眶瞬间就热了。

不是因为余溪帮她送作业,而是因为那无声的、洞悉一切却从不点破的包容和分担。她吸了吸鼻子,强压下泪意,抓起自己的书包,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安静的走廊里。夕阳的余晖透过尽头的窗户,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余溪抱着作业本走在前面,林晴默默跟在后面。

谁也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

林晴看着余溪沉静的侧影,那无声的陪伴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穿透了她心中沉甸甸的阴霾。

交完作业出来,两人走向公交站。寒风依旧凛冽。站台上人不多,都缩着脖子。林晴沉默地站着,看着车来的方向,眼神有些放空。

她脑子里全是妈妈苍白的脸和压抑的咳嗽声,还有那张压在书里的、数额不小的检查单。家里的积蓄……她不敢深想。

余溪站在她身边半步的距离,没有看她,目光落在远处马路上穿梭的车流。

她似乎能感受到从林晴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巨大的、无形的压力,像冰冷的巨石,压得人喘不过气。

车子来了。依旧是拥挤的车厢。余溪护着林晴上了车,两人挤在靠近后门的位置。

林晴抓着扶手,身体随着车子摇晃,脸色在车厢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更加苍白疲惫。

她闭了闭眼,似乎想驱散脑海里纷乱的念头,但眉头却越皱越紧。

余溪站在她身侧,一手抓着扶手,身体微微侧着,像一道屏障,隔绝了部分拥挤。她的目光落在林晴紧蹙的眉心和苍白的嘴唇上。

那日在公交车上揽住她时的单薄感再次清晰地传来。

一种极其陌生的情绪在余溪胸腔里翻涌——不是怜悯,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带着钝痛的无力感。

她能清晰地看到林晴在悬崖边摇摇欲坠,却不知道该如何伸手,才能不惊扰她脆弱的平衡。

车子在寒风中走走停停。林晴感觉头越来越沉,胃里也一阵阵发紧,大概是饿过头了。她强忍着不适,努力站稳。

忽然,车子一个急刹车!

“啊!”车厢里响起几声惊呼。林晴猝不及防,身体猛地向前扑去!

这一次,余溪的动作比上次更快、更稳。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双手,稳稳地扶住了林晴的双臂,将她前倾的身体牢牢地固定在自己身前。

那力道坚实而可靠,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

林晴惊魂未定地靠在余溪怀里,后背紧贴着余溪的胸膛,隔着厚厚的冬衣,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沉稳的心跳和温暖的体温。

那温度像一道暖流,瞬间驱散了急刹带来的惊慌和身体的冰冷。她甚至能闻到余溪发间淡淡的、干净的皂角清香。

那气息让她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包裹了她。

时间仿佛再次凝滞。周围是乘客的抱怨声和司机的道歉声。

但林晴的世界里,只剩下背后那坚实的支撑和环绕着她的清冽气息。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再次发烫,心跳如鼓。

她感觉到余溪扶着她手臂的手微微僵硬了一下,随即缓缓松开力道,但没有立刻退开,依旧保持着一种守护的姿态,直到她完全站稳。

“谢……谢谢。”林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低着头,不敢看余溪的眼睛。

余溪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收回了手,重新抓住扶手。她的目光看向车窗外,耳根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有些泛红。车厢里恢复了摇晃的节奏。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但刚才那短暂而紧密的相拥,像一道无形的桥梁,在沉默中传递着远比语言更沉重的暖意和依靠。

终于到了林晴家附近的站台。车子停下,林晴低声说了句“我到了”,便匆匆下了车,像逃离什么。寒风瞬间将她包裹,也吹散了她脸上残留的热度。

余溪站在车上,透过车窗,看着林晴单薄的身影快步走进那条熟悉的、被暮色笼罩的老巷。

路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拉得孤单而漫长。余溪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身影,直到她消失在巷子拐角,才缓缓收回视线。

车子重新启动。余溪靠在冰冷的车厢壁上,闭上眼睛。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林晴苍白的脸、紧蹙的眉头,还有刚才急刹时她扑进自己怀里时那瞬间的脆弱和依赖。

那沉重的压力感,似乎也透过无形的联系,沉沉地压在了她的心上。

她想起那张夹在练习册里露出的缴费单一角,想起林妈妈压抑的咳嗽声。一种强烈的、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

她不是救世主,她习惯了独善其身。但看着林晴在生活的重压下艰难支撑的样子,她无法再保持彻底的旁观。

回到那个空旷冰冷的家,余溪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开始学习。她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城市的璀璨灯火。

许久,她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素色的信封。她打开钱包,抽出几张崭新的纸币。她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深思熟虑的郑重。

她将钱仔细地、平整地放进信封里,没有写任何字。

然后,她拿出林晴作为物理课代表负责收的、明天要交的班级物理作业本。她找到林晴自己的那本,翻开。

在作业本中间空白的一页,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个装着钱的素色信封夹了进去。信封的边缘被压得平平整整,不仔细翻看很难发现。

做完这一切,余溪合上作业本,将它放回那一摞明天要交的作业本最上面。她的动作很轻,像完成一个无声的仪式。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映在她沉静的眼眸深处。

那眼眸里,除了惯常的平静,此刻还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沉重和一丝微弱的、试图穿透寒冬的暖光。这无声的重量,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分担寒冬的方式。

冬日的清晨,寒气刺骨。林晴几乎是带着一种宿醉未醒般的沉重感走进教室的。

昨晚在书桌前翻开物理作业本,指尖触碰到那个突兀的、硬挺的素色信封边缘时的惊悸感,像冰冷的电流,至今仍残留在她的神经末梢。

她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屏住呼吸,带着一种近乎恐惧的疑惑,将信封从作业本中抽出来。

信封没有封口,里面是几张崭新的、带着油墨清香的纸币。数额不大不小,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肋骨。

是谁?

答案不言而喻。

只有余溪。只有她,会在收作业时接触她的本子;只有她,会用这种沉默到近乎笨拙的方式;也只有她,能洞悉她压在心底、连妈妈都试图隐瞒的窘迫和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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