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你便来说说,你都看出了什么?”桓胤手轻扫了下袖摆,森然冷峻的面孔不禁令人栗栗畏惧。
仵作抖着气回答说:“回王爷,小的发现这死者的死亡时间不是今日,她死了至少有十二个时辰了,且真正的死因并非是中毒而亡。”
“并非中毒?”桓胤听得眉目舒展,语气略缓。
“是的,虽有中毒迹象但并非中毒。刚小的看了她的后脑,她是后脑遭到重击而死.”
闫筝一听,急得越过了父亲,站到前面指着仵作说:“你胡说什么,我看你定是畏惧县主的身份,这才改了口。我家青萝确是中毒而亡,就是吃了蜜饯死的。她,她嘴唇都是黑的!”
仵作摇头露出无奈一笑。
“闫家小姐,小的就是个仵作,尸体是什么样的就说是什么样的,你若不信,你亲自来看。”他走过去,指着地上的尸体说,“这尸体虽然一股子香料味,用来掩盖尸体发出的恶臭,真若是今日死的,这身上的红斑一按就会退去,这小的刚刚将尸体都翻个了,红斑成了片,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啊。就算这个大家不认……”说着,他又将尸体翻过去,就着穆胥手中的提灯,拨开死者的头发,“大家来看,这上面的伤口和血迹是显而易见啊。这些都是弄不得假的。”
穆胥听此示意手底下的兵让百姓们过来围观,许多人尤其是男人都围了过去,他们弯身细细地瞧看。
屠夫最先瞧清楚了,他瞪大了眼睛道:“是,这儿是有伤,我杀了这么多年的猪,这血和这口子,我一眼就能认出来。这确是弄不得假!”
相继又有百姓瞧了出来,都嚷嚷着死者或许并非中毒而亡。
“不是说是吃了蜜饯毒发的么,这怎么后脑袋有伤啊?”
“是啊,那到底是被打破了头死的,还是中毒死的呢?”
“我看问题的关键是,不是说今日死的么,怎么仵作说已经死了有一天了。既是那么久了,那这话就说不通了。”
“别说咱们不懂,上了年岁的人谁没瞧过死人,哪有刚死的就身子发红了的。”
“对对,漏洞百出,漏洞百出啊!”
闫知州看得双腿都发软了,一动不敢动。他当真是后悔莫及,若非有王府的人亲自过来要他配合女儿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哪里有这样的胆子。现在他才想明白,自己和女儿是被利用了,因为这件事哪怕最后证明县主不是凶手,也定然于她的名声有毁,可自己搭上的却是一家老小的命。
书生将矛头直接对向他:“敢问知州大人,您也是寒窗苦读,读书人出身,即有这么大的疏漏怎就看不出来,若是看出来了,怎就纵得家中女儿如此出言诋毁,攀诬县主。依我看,这善妒杀人的动机是说不通的,人家是堂堂侯府嫡女,怎会如此行事!”
屠夫直接笑颤了胸脯说:“该不会你想自家姑娘嫁去王府做妾室,怕县主不同意,这才动了这心吧?”
“你,你胡言乱语!”闫守民羞愤得手直哆嗦。
闫筝在旁扶住父亲,处变不惊道:“要是光有我闫府一方的证词也便罢了,难道那些个证人都是作假的?就算他们是被收买的,那宪王府的证人呢?”
“你怎知本王府内有人作证?”桓胤眼目冷厉地问说。
闫筝一下子慌了神,干笑了几下,看着地上说:“臣女,臣女是猜的,想来那马夫出门,出门定然是有王府的人看着的。”
穆胥出言讥讽:“闫家姑娘真是会猜啊。”
闫筝低着头死咬着嘴唇沉默了下来。
那人和她讲,虽事情看似并不周全,可不管调查如何,宫里头的人都不喜欢惹是生非的人。自古婆媳是天敌,这儿媳妇还没有入门就屡屡惹事,还坏了王爷的名声,真若将她法办她闫家就是有功的。哪怕暂时的被贬,被问责,自有皇贵妃的念好,总会有出头的日子。
这样回想,她又握紧了拳头,眼神也随之坚定了起来。
桓胤不愿与这父女俩多做纠缠,他走下楼梯,直接对着房相远吩咐道:“房大人,本王命你明日一早便在提刑衙门审讯此案,到时一应证人俱要到场,本王要亲自监审!”
“是,王爷!”房相远后退一步,躬身行礼应声道。
临上马车,桓胤想到又回身说:“调查期间不论涉及到谁,哪怕是王府的人,只管捉拿便是,不必问过。”
房相远睁大眼睛尤为一惊,恍然想到了什么,匆忙回复道:“微臣领命!”
在场的百姓听闻明日提刑司要开审,皆嚷嚷着要去观看。
……
夜里,宁姶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把所有可能都想了一遍,在一个点上突然心惊胆颤起来。
她噌地下床穿上鞋,从牢里走了出来。
对面牢里禾若睡得不省人事,宁姶过去帮她把地上的被子捡起来盖到身上。
走出来后看女牢头也趴桌子睡了,本不忍叫醒奈何事关重大,便打算将其摇醒,手还没动,听身后传过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怎么出来了?”
宁姶被吓得心一跳,回头见是昭桓胤,合眼摸了摸胸脯。
她急匆匆地走到桓胤面前说:“你来的正好,我有急事要和你说。”
“什么急事?”桓胤自然地走进宁姶的那间牢房,将冠帽摘掉,坐到了床上。
“怎么的,王爷今晚想住这儿啊?”宁姶掐腰问。
“本王为何不能住这儿。”他面上不动,眼角露出一抹笑意。
“行行,住就住吧。”
她弯腰近对着桓胤,焦灼地说:“如果是文嬷嬷指使的,今天咱们掀的动静不小,她未必不会留后手。”
“你是说她会嫁祸旁人?”
宁姶猛地吞咽一口吐沫,坐到桓胤身旁:“可是普通的人,她嫁祸了也没用啊。”
她的话叫桓胤如饮醍醐,他立时起身大步跨出,站在过道大声吼道:“来人!”
他这一声吓得禾若直接从床上滚到了地上,女牢头也迷瞪地起来,见前头站着一男人,本能地被惊了起来,刚想发作见那衣服的纹饰,立马吓得身子一塌,若非握着桌角,人就坐到地上了。
“王……王爷,小的不知王爷深夜驾到,有失远迎,王爷恕罪。”
宁姶过去,对她讲:“没事没事,继续睡你的,我们自便。”
女牢头一头雾水,仍旧跪地,不敢起来。
见穆胥已经过来,桓胤迅疾吩咐道:“你马上回府,叫人将葛管家保护起来。”
穆胥见两人都是一副紧张受怕的样子,便什么都没问,直接慌急地退步离开。
“一定没事,一定没事。”宁姶焦急地在原地转悠,拳头不停地捶着自己的手,见那女牢头还一直跪着,过去扶她说,“你怎么还跪着,膝盖不疼啊。”
桓胤回头见那女牢头正畏惧自己,温和道:“你起来吧。”
女牢头这才起身。
桓胤又说:“今夜本王就住在这牢里了,你无需多礼,忙你的便是。”
“王爷要住这儿?”女牢头惊得破口而出。
“本王如何住不得?”他佯装嫌弃地白了眼余宁姶,“是县主胆小怕黑。”
宁姶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怕黑?好,我怕黑。”她见禾若站在牢门口,使了使眼神,“回去睡吧,等回头事儿平了,姑娘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禾若憨憨一笑:“不用姑娘,禾若要和姑娘有难同当。”
“禾若,明儿回王府,王府的厨子归你,想吃什么随你。”
禾若欢天喜地地礼谢道:“禾若谢王爷!”
“王爷,你还真会和我抢人,收买人心。”宁姶撇嘴说,她看着一旁傻乐的禾若,“一个厨子就把你给收买了。”
禾若却跨过门,忧心道:“王爷,姑娘,是不是葛管家有危险啊?葛管家人那么好,不会有事的。”
宁姶心里听得发酸,越发挂虑起来。她进到牢里,垂头丧气地坐到床上。
桓胤跟着进去,坐在她身边,两人的腿自然地碰在一起。
桓胤:“葛总管自小照看我,他不像文嬷嬷,文嬷嬷待人刻薄,凡事计较得厉害。我本不喜欢她,但临行前母妃说,有这样的人在身边不是什么坏事,只要对我有忠心,她身上让我讨厌的地方也会是能保护我的能力。”
他长呼一口气:“可葛总管不一样,他总是有着慈祥的笑容,让本王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他待人也宽厚,但凡打罚个奴才,比打在他身上还难受。”
“我知道,我知道他是个好人。我管他叫过葛洪叔,吓得他……”宁姶知道不妥,紧紧将嘴唇合上,然后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我这样说不好。”
谁知桓胤却说:“没关系,母妃来信提到他,偶尔也会说葛洪叔。”
宁姶吃惊地张开口。
“有的时候我觉得你和母妃很像,母妃总是告诉我,人都是平等的,纵是地位不同,反而位高的更应该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去做贫者、弱者的大树,为他们遮风挡雨。”
“皇……哦,母妃,母妃真是人美心善。”
“你说什么?”
“人美心善啊。”宁姶天真烂漫地说。
桓胤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露出宠溺的笑容,眼睛泛光凝视着她。
宁姶靠到他怀里,脸上满是笑意。
只是这笑容只停留了片刻,两人又不禁为葛洪的安危露出了愁容。终,大约过了一个半时辰的时候,穆胥方匆匆从王府赶了回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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