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一头乱发的男子缓缓地将脸抬了起来,他的脸色是十分有压迫感的白灰色,加上一副阴厉的眼睛,给人一种摄人心魂的窘促窒息的感觉。
禾若回到宁姶的身后站着去了。
“你个妇人,不在府中处理内务,跑出来抛头露面,这是府上的男人都死绝了么?”他声音低哑戏谑。
鹦哥:“你!”
她说话的同时,房相远拍案斥道:“大胆!你可知此人是何身份?”
男子不屑地看去余宁姶。
余宁姶面色无波,平静的眼神带着犀利注视向他。两人气势相对,最后是男方先将目光收了回去。
他仍不甘示弱道:“哪怕是当今皇后,女子就是女子,牝鸡司晨,若非男人软弱无能,何来女子出来,如今连人命案都要查了,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房相远烈怒,他又一次重拍了桌案,大声怒言道:“大胆狂徒,竟然连皇后的名位也敢随意出口论说,来人,先重打二十大板,本官看你还敢不敢口出狂言!”
衙差们早就恨不能一棍子打到他身上,这般命令下来,他们一点也不迟疑就应了下,上前过去就准备开打。
“慢着!”宁姶开口制止道。
一边的衙差诧异地回头看去,意识到失礼,赶忙将头转了回来,垂低了下去。
房相远起身坚持道:“王妃,此等劣徒不用刑难以驯服,若非要审讯,就是打死也不为过!”
宁姶平静地看着这张狂的男人,转而向房相远说:“房大人,用刑不急在这一时。”
“王……”房相远想要开口,见宁姶起身站到了那人面前,便将想说的话止住了。
宁姶不疾不徐地垂视着面前的男人,笑意浓厚道:“你区区几句话就挑起了这堂上的怒火,当真是胆大又有心计。可你忘了,你现在的样子,都不如我府上的宫人,是供男人把玩,寻乐的。即便你没有做过,可世人不会觉得你身子是干净的,入了暗门子,就是风尘了。女人也便罢了,少有男人沉沦至此。所以,你这样的人无论是讥讽谁,谁又不会发出嗤笑呢?”
哼,咱们就你一句我一句,看谁能把谁践踏得抬不起头来?”她说着,双目一瞪,“真是胆大妄为,说我家王爷没用,你若有用,会成这幅样子?管你是哪个落魄的王族公子,敢这么不把皇族的人放在眼里,你也得有这个底气!”
宁姶将势气挑了回来,鹦哥听了解气,立时说道:“如此不把这宣周尊贵的人放在眼里,自己却是生活在牢笼里,如灰鼠一样的人。怎么,以为自己用了贵重的香熏着,每日枕着玉枕,就身子不俗了,真是笑话。”
这话惹得一众人哄堂大笑,那男人立时没脸没皮地抬不起头来,血气涨怒,面红耳赤。
宁姶由着他们笑了一阵子,忽然弯下身子,用手捏住他的下巴,将其脸抬了起来。
众人都屏息在喉,宁姶面容沉静如湖水,脸色却越发黯淡下去。男人的神情也有惊愕转变为克制不住的慌色。
“雲郎身上的伤是你做的对不对?”她口气阴沉,说完将他的下巴一甩,觑眼道,“大家都不敢看,又有帘子遮着,有锁锁着,你只要蒙上雲郎的眼睛,就可以冒充嫖客,在雲郎的身上发泄。你为何会发泄,除了要栽赃陷害给卜明尊师,还有就是你心里憋屈啊。你是出身高贵,是受惯了用古月粉熏香,什么珍贵的食材,只要你想吃的,就没有吃不到的。
可你居然沦落到要和一群出卖身子的人住在一处,哪怕吃穿用度和旁人不同,在那样暗无天日的地方,面对一群,你丝毫看不起的人,你如何不会积怨在身?那为什么要发泄在雲郎身上,而不是其他人身上呢?那是因为,不知情的人把你和雲郎看成一类人,她们以为你和雲郎一样,要供男人玩乐,整个人轻贱的倒真不如身子不完整的太监,所以你恨他们,更恨雲郎!”
这段话的信息量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惊得瞠目结舌。
房相远张着嘴,几次想开口都说不出什么。他一遍遍地在脑海里过这话的内容,思量思量,有些觉得很合理,有些觉得不敢轻易下决断,最终疑问地是:她是怎么推理出来的?
毕竟那男人被惊摄到的样子已经证实宁姶所言非虚。
“王……王妃?”禾若脱口而出,也如房相远般,不知该说些什么?
宁姶没理会,坐了回去,她接过鹦哥递过来的茶,喝了半杯,瞟着那男子的目光并未从自己身上离开,她傲然放下茶杯,乘胜追击道:“你可知道,有一种断案方法是叫犯罪心理;这就是要精准的明白,作案者的犯罪心理是如何?”
她竖起指头,上身前倾,双眼目空一切:“你的作案心理,单凭我刚才从你牢间里翻出的东西就可以判断出,你是有发泄欲的人。其实细想也不难想到,这暗门子建的如此仓促,我们王爷好端端地还在,治理严明,哪里那么快就有人招男妓过来;
这就是你第二个犯罪心理,要请君入瓮,好足足地陷害,掀起风波。
我先不说你的身份,我就继续和你说作案心理。”宁姶顿了顿,歪着膀子眼神尖锐地盯着他看,“一旦出现集体被杀亦或者自杀,在场一定存在主导者。这样的精准型杀人怎么会是一般人呢?”
房相远心存不解:“敢问王妃,即有主导者,为何不认为那主导者是在众多死者里头?”
房相远说完这话就后悔了,他该私下说的,真怕因为自己的话破了宪王妃的局。不料那男人竟是心如死灰的样子。
看样子,他是知道了宪王妃的能耐,傲气都被打压到提不起来了。
宁姶回答房相远说:“这些人死了,是因为他们的证词已经露出了破绽,让他们死的目的是不想再问出什么,否则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死。”
房相远一时间醍醐灌顶:“哦,原来如此!真若主导者有自杀的心思,也不必死这许多的人,因他自知失败,只他一人死便是了。”
男子果真如死灰槁木般,越发将头埋在乱散黑发之下。
“现在,房大人,倒是该用刑的时候了。”
“啊?”
“他既然如此诋毁当朝国母,连带着我家王爷,懿王爷,还有另一位王爷……”话说到这,宁姶顿了顿看去男子的脸色,见他双唇微微抿动,不禁扯动嘴角露出一冷笑。
“另一位?”房相远听得一头雾水。
宁姶略过这话题,扬声吩咐道:“来人啊,把牢里仙悦客栈的人都提过来,尤其那几个“活着”的店小二,叫他们观看这人行刑。我就不信,你一个没留。”说罢,宁姶扇了扇手,如此,不用衙差行动,外头宪王府的兵直接应声,转身就往牢狱去了。
不多时,四个存活下来的店小二就被带到了堂上。
“大人,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小的家里还有腿残的哥哥,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小的才来了三天。”
“大人,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来的时日也不多,来了就负责打扫、传菜,都欺负我人小,每天累得要死,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另外两个一前以后低着头,也跟着应了小声,情绪没有这么激烈。
宁姶看在眼里,理了理衣襟起了身。她对着房相远道:“房大人,这人十分的傲气,寻常刑罚我看不会顶用。”
房相远起身,从上面下来,站到宁姶面前:“王妃的意思的?”
“我的意思是,待会儿用刑的时候我还是回避吧,傅首领他们留下就行。”
房相远蹙紧眉头,不明其意。
宁姶看去记录口供的衙差,吞咽一口说:“这人刚所说的话,诛灭九族都不为过,皇后是谁,当朝国母;王爷是谁,堂堂皇子。他如此不知悔改,犯下诸多恶性,还咬死不交代,所用的刑罚若不折辱此人,打下他的傲气,当真是咱们轻纵了。”
这话惊得男人倏地将头抬了起来,发白的脸透着乌青。旁人的心头,无论男女也都被紧住了。
所有人都不禁要问,王妃怎会有这般多令人意想不到的手段?
她的脑子里,当真比海还要深,不可测,不可测。谁也不要落到她的手里,没谁会是她的对手。
“王妃是要?”
“房大人要注意安全,衙差退后,我的府兵围着。”她回身,看向那两个店小二,“让这些伙计近前儿看着,不必留尊严给他,就让他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受辱。”她面带笑意,却是皮笑肉不笑,“房大人可千万不要手软,这人的目的在于梁州,在于王爷,多一份心软,对王爷就是多一份威胁。”
说罢,宁姶一个厉眼留给房相远,领着人暂时离开了,留下头脑有些不清的房相远,双眼茫然定不下神地看着堂上的几个人。
渐渐地,一层黑幕从右渐渐覆盖住他的双眼……
他想到几个月前自己的妻子被杀害,想到京都一干势力对梁州的谋划,想到如若奸佞不除,宪王被害,宣周何来利国利民的光景,如此,他昂声吩咐道:“来人啊,脱去犯人衣服,不得留一片布在身,上笼刑,再备上宫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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