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文渊侯夫妇闹崩了后,余駪便一直独居在勤业居。余宁姶本想借着请安的机会,从勤业居的旁门直接溜到街上去,不想却是锁死的。
若非禾若说漏了嘴,说是府里有狗洞,眼下余宁姶也不会偷偷地从狗洞里爬了出来。
“姑娘,咱们就这么出来,没车马、没银两,难不成走着去?”禾若挠了挠头,“二爷是出了门,可总有回来的时候,再说还有郡主……”
禾若属于摇摆型的,黎青心志坚定认准了宁姶不该出去查案。
余宁姶早就品出了,所以一味地拉拢禾若,为她树立正直感,好帮衬自己干些违背“闺阁之仪”的事。
这并非一棒子似地近谁远谁,二人性格不同罢了。
宁姶左顾右盼后,靠立到墙上,双臂抱胸,两腿交错,右脚脚尖点地道:“不查清楚,我寝食难安。放心,你被扣的月钱回头我都给你补上,只是我现在没钱,先欠着。”
“姑娘就别想着补我的月钱了,还是早去早回吧。”
宁姶站着不动,时不时地左右看看。
禾若纳闷问:“姑娘你干站着干什么,等着府里的人给你抓回去么?”
“我在等宪王府的人。”
“王府?”
宁姶再次左右看了一番,见没有什么动静,继续道:“这府外定有宪王府的人守着,我们从狗洞爬出来……”
她话没说完,听到右边传来了马蹄声,便站直了身子,眼睛巴巴地望去,见果真是穆胥驾马车而来,心里松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禾若惊呼:“姑娘,穆将军!”
“姑娘,你真是料事如神。”
马车停到宁姶面前,她没容得穆胥说些什么,蹭地就上了马车。
“原来你没走啊?”车动了后,禾若对外头驾马车的穆胥道。
隔着帘子,穆胥阔音道:“昨儿是我失礼了,侯府二爷说得极是,只是属下是奉王爷的命赶来的,姑娘的画还没有画完,属下我也不敢回去。”
宁姶嘴角略略扬起。
“那你昨晚住……”宁姶忍着好奇咽了一口,拘谨一笑。
古代不比现代,就是一句“住哪里”,这话要是说出口,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穆胥驾车到一无人、僻静的巷子拐角处,掀开帘子,探进半张脸。
“怎么不走了?”禾若问。
余宁姶:“不是还没告诉人家要到哪里去么?”
“对对,那个我们姑娘要去风梭观,要快去快回,别回头我们二……”宁姶伸手捂住她的嘴,盯向穆胥,“穆大人昨夜离了侯府,闲暇之余,可有什么其他发现?”
穆胥眼神游移了几圈,讪讪道:“姑娘莫要怪我自作主张,是王爷临走前交代,莫要叫姑娘受了委屈,凡事以姑娘为先。这……这昨儿我瞧着姑娘是要验尸,是那黄公公不许,于是我……”
“你怎么了?”
“属下暗中打探了那是哪个府里头的姑娘,得知是户部主事张良义家的千金,便跟着去了张府。”
“张良义?户部主事?”宁姶自言自语,心里暗暗琢磨。
“结果如何?”宁姶松开捂住禾若的手,禾若也想听下文,没再作声。
“结果那张府十分奇怪,当天夜里便将人给抬了出来,草草地埋在了城郊的一块儿空地上。”
“你们王爷,真是……”她下意识摸了下头发,眼底透着相思,“真是细心周道,知我心里所想。”
“那是自然,临来前,有关姑娘的,王爷都告诉属下了。王爷心里有多挂念姑娘,告诉属下的便有多细,王爷分身乏术,不能光明正大地回京,梁州的琐事又颇为繁重。”
“你们王爷在梁州理政?”
穆胥仰面,为此感到自豪地说:“先前的梁州知府,以为我们王爷就是个小娃娃,凡事只面子上做得漂亮,不成想我们王爷是英才,事关民生,洞察敏锐,十分关心百姓疾苦,更是心怀边疆安宁、官吏作风。”
“连这些你都和我讲?”宁姶不好意思起来。
穆胥大方说:“姑娘是以后的宪王妃,且姑娘并非鼠目寸光,眼界被局限住的寻常贵女,姑娘是有见识的,即是有见识的就不该被埋没,该知道的便要让姑娘知道,这样方可和我们王爷携手共进。”
宁姶心里被震撼到。她以为自己在昭桓胤的眼里就是个不学无术,玩梗悖逆的不逊女娘,不成想自己在他这个宪王心里,竟这般有分量。
宁姶岔开话题,道:“我就觉得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果然如此。”她口气仍有些不自然。
“在下也这么觉得的。既是张府里的小姐,人死了,一声哀哭没有听见,倒像是躲避瘟灾一样把尸体给送走了!”
禾若拍大腿气道:“爹娘都不心疼么?”
穆胥想到了什么,并未言语。
宁姶沉默了有一会儿,旁人的话却都记在了心里。她突地对穆胥极为认真道:“你即知道那人埋在哪里,马上带我过去,我要再细细地查验一番。”
禾若手搭在宁姶的臂弯处:“姑娘,不是去风梭观么?”
“先去验尸,再去风梭观!”
禾若叹了口气,硬着头皮等着回府挨板子。
穆胥听命转过身,驾起马车朝西城门而去。
三人过了城门,又行驶了三里多的路,右转进到一稀疏的树林子里,最后停在了一坟包处。
禾若先下车,又扶着宁姶下了车。宁姶第一眼见到那小坟包,再想到昨日死了的那姑娘,心里便不禁感到悲凉。
“真是草草了事啊!”
穆胥说:“昨夜属下一直跟着,一片纸没见烧,连个棺木都没有,两个家丁将人埋了就走了。”
“挖开吧。”宁姶站在坟包旁,吩咐道。
“是!”穆胥摘下自己身上的配刀,开始掘土,因为埋得并不深,没几下便露出了死者的尸身。未免破坏尸身,余下的穆胥直接用手。
禾若并不嫌,也去徒手帮穆胥,过了半个时辰,他们一头一脚,将尸体抬了出来。
尸身只裹了张破席子。
宁姶看着地上躺着的,刚刚抬出来的尸体,看着她还穿着昨日穿着的衣裳,脚上依旧没有鞋子,身上不免带着发潮的黄土,肤色白到发青,令人看了不免凄寒。
一样都是官家的女子,即便文渊侯府的门第要高张府许多,若非自己穿越过来,原本的余宁姶,下场也不过如此。
不禁感叹,古代女子的地位真是低下,这世界有几个女人能自己把握自己的命运?
禾若连着打了两个冷颤:“这家人也太薄情了,连双鞋都没给穿,连口棺材都没有。”
宁姶的时间不多,没时间为死者悲天悯人,她能做的,唯有查出死者的真正死因,给死者一个公道。
“穆胥,有匕首么?”蹲在尸体旁的宁姶抬脸看着穆胥问。
穆胥二话没说从靴子中拿出了把带套的匕首,刀尖冲着自己递给宁姶。
“姑娘,你真要开膛破肚啊?”
宁姶什么也没有说,从袖中拿出一副新的手套,将刀套摘掉,解开了死者的衣服。
穆胥将身子转过去,背对着。
禾若陪在宁姶身旁,死人她见过,可宁姶一撩开死者的衣襟将刀划入皮肤里,她还是起身将脸转了过去。
“我们姑娘真可怜,好好的侯府千金,竟然会这些事情,姑娘你从前在庄子里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
穆胥听后微微侧过脸,他们哪里知道宁姶心里的发虚缘由。
你们这古代人,我是侧写师呀,法医的那些个事情我都做过,见识自然不一般。可不敢让你们知道,恐知道了吓晕你们。
眼下,她直接用刀从死者的左边肋骨下顺着一道弧线划开,顿时一股涌出的血顺着肚腹流了下来……
“死者的胃里有未消化的食物,说明她死前是有吃过东西的……胃窦黏膜欠光滑,有红斑及糜烂的现象……”宁姶说着又用刀往上划开一部分,她在血肉中细细地查看过,又道,“食管的齿状线上方有糜烂。”
“姑娘,你说的都是什么啊?”
宁姶没应声,因为没有针线,她做不了缝合的处理,穿好的衣服早就被血染红了一片。
她顾不得这些,又撩开死者下面的衣服,将裤子脱下,脸俯低,将腿掰开,细细地看过去……
她神情肃穆,不断地皱起眉头,想说些什么,想到穆胥还在,便含蓄地说:“此女子已经失了贞洁,并非清白之身。”说完,便将裤子给提了上去,将衣服整理好。
禾若听了心一提,想问些什么,看了眼穆胥没出声,这是她少有的深沉。
宁姶将手套摘掉,反面将其包裹,站到两人面前,用没有沾到血的地方擦着自己手上的血痕。
禾若过去用自己的帕子为她擦。
“四姑娘,你刚刚说这女子的胃不好,这和死者的死有什么关系?”穆胥看了看宁姶手上的血,努力忽视掉这一点,就事论事问。
血痕擦得差不多了,宁姶说:“禾若,挖个坑把这手套埋了,别叫人看见。”
禾若刚想将沾血的手套扔那坑里,和这死者一起埋了,又一想这样不敬,便照宁姶说的,用刀在一树旁掘开一个坑,将手套给埋了。
禾若埋完,她又和穆胥将尸体用席子卷起放回了坑中,再次将女子掩土埋了。完事后,几人这才一块说了起来。
宁姶首先回答穆胥之前的问题,这也是最重要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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