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宁姶将他们的言行举止一览无遗,尽收眼底。见她眸光渐暗,朝那兰儿问说:“兰儿,你离开你家夫人是什么时辰的事?”
“是……是……”
“你连这个都不记得了么?”禾若横声。
宁姶身边的人都十分厌恶这个兰儿,他们都是忠仆,瞧见兰儿这幅遮掩的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
“禾若。”宁姶制止。
禾若只得歇罢,干瞪眼,心里早已打了她好几拳。
“是,是,那日一早奴婢就和大家忙了起来,因,因客人众多,便一直没有抽身。”
宁姶无奈问向管家,目光冷冽:“管家,可有下人见到,有什么陌生人来过这个院子?”
管家恭敬地回说:“我们老爷有让老奴仔细地询问过下人。”
“哦?”宁姶感到意外,“那可有什么结果?”
“我们夫人被发现的时候是刚打过一更,杯中的茶还没有凉,有下人说,见过一女子来到这里,因天黑看不清楚穿的什么衣服,只模糊地说,看背影不是下人的打扮。”
“既不是下人的打扮,身旁可有跟着的随从?”宁姶的眉头越发皱得深沉。
管家摇了摇头。
“会不会是宾客里有女眷前往这里?”穆胥。
宁姶对房相远道:“房大人可有查过来您府上的女客,看是否有可疑的?”
房相远这次并没有什么抵触的表情,而是蹙着眉认真道:“惜箬她向来不爱和人来往,不会有与她相识的夫人特意来看望她,更不会结什么仇。至于有没有突然离席过来这里的女客,这个本官真的记不得。本官曾让王管家问过下人,都说不清楚些什么,做不得什么证据出来。”
宁姶示意禾若将兰儿扶起,禾若十分不情愿地过去扶她。
“那么是谁第一个发现刘氏已死?”宁姶转身背对众人问。
见没人回答,她回身看去,看下人脸上皆有隐色,便看去房相远。
“房大人,是谁发现了尊夫人的死?”
房大人艰难地回答出:“是我。”
这话令宁姶感到十分意外。
“这下县主更觉得本官是杀害妻子的凶手了?”房相远讥讽地说。
宁姶似笑非笑:“我说了,没有证据的话我不会轻易说,是否定罪可不能仅看这些。”
房相远脸一僵,停顿片刻,回想起说:“那夜客人走后,我带着酒意来到这里。我原没想进来,想她也是睡了的,不想看着里头亮着烛火,便进了来,不成想……”他说着,抽回一口气,双目呆滞地望着床旁的空地。
宁姶据他的目光走过去,指着床旁的地方说:“尊夫人就是死在这里的?”
房相远红着眼,点了点头。
谢谢你,终于说了。既是提刑官,就该在此处画个人形出来。没有先例,当我错怪你了。
余宁姶觉得这个房大人的情绪十分复杂,总是给人一种充满怨愤的感觉。
像是怨自己,又像是怨已故的妻子。
她又问:“你进来的时候,死者是平躺还是背朝上?”
“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
房相远轻蔑地将脸转过去,迟了迟回答:“是背朝上!”
“被发现的时候背朝上,死因是在腹部,那就是割的时候,凶手不想让死者看到。”
房相远猛地一转过来,定睛向余宁姶,思忖了些许,他突地睁大眼睛,看向宁姶的眼神转为惊异。
宁姶见那月白的床单铺的并不平,尾部要比旁处落地多了一块,便问:“这房间一直没人动过么?”
兰儿急着说:“大人不叫动,所以奴婢并未打扫。”
“尸体是什么时候送去提刑衙门的?”
管家说:“是第二日清早,大人叫送去的。”管家说完看去他家大人,目中有雾,闪着隐事。
宁姶还想再问些具体的细节,外头衙门的人却来报,说是在知府衙门门口发现了一包东西,里头正是一双耳朵和舌头。
房相远听后,身子晃了两圈。
后硬是咬牙撑着跟去了知府衙门。
当见到那耳廓上确有一颗红痣时,他双目闭合,接连不断的泪珠从眼睛里涌了出来,看起来痛不欲生。
宁姶却从跟来的管家口里,听到了几个字:“孽缘啊,真是孽缘啊!”
……
“不知县主来此,有失远迎。”比起房大人,韩大人看起来亲和许多。
他一张圆脸,单睑,年纪虽比房大人大许多,因为皮肤白,倒像是同岁。
宁姶将手中的残尸包起,穆胥上前接过此物。宁姶望了望知府衙门的匾,对韩大人说:“我是昨夜才到,刚,接到宪王要回梁州的消息,不想竟扑了个空。若非如此,是该在道馆才对。”
余宁姶想以此探一探韩牧大人。
韩牧嘴角浅扬:“久闻县主是有在京都破获大案的,即来了梁州,竟逢……”说着,他露出哀痛,“不知县主是否知晓,死的其中一位,正是在下的夫人。我与夫人成婚三载,不想竟这般阴阳两隔。”
宁姶瞥了眼他,面色公事公办之态,并未往下说。
她被请到里头坐了坐,在衙门里间,同这位韩大人聊了几句。
“县主前来,安平郡主可是也有跟随?本官知郡主是当年平定平凉府的有功之臣,特得圣上嘉赏,若非家中有丧事,该早早地去迎一迎才对。”韩牧坐在一铺着厚垫子的靠椅说。
说完,身旁师爷模样的个矮男子,为其端来了茶。他看起来虽是个子矮小了些,却像是个狡黠的,宁姶注意到他的眼睛就没有闲过,总是悄悄地察言观色。
余宁姶的那碗茶,是衙役给端上来了。跟她来的一干人堆站在了她的身后,故她虽是身量纤纤,年纪幼小,势气却不容人小视。
尤其是她森然寡淡的一张脸,看起来油盐不进,像是筑了一透色高幕,令人触不到,琢不透。
且她一字一腔都甩到点子上,多余一个废话都没有,眼神犀利蕴威,这着实让人小觑不得。
“姑母她低调,不爱什么排场。”宁姶说着眼睛一转,“虽此次前来,有御赐的马车,圣上又亲派禁军随行保护,我亦有太后亲赐之物……”
她顿了顿:“有了便宜行事之权。”这话她是对着坐在对面的房大人说的,眼露出隐隐若现的笑意。
房大人双手按在膝上,挑了她一眼,将脸垂下。
禾若等人皆觉得他冷落了正房妻子,那个兰儿定是个狐媚的,便都对他没有好脸色。
只有文秀心细些,觉得事情并非如此。
韩牧听此,灿笑起来:“县主虽是年纪小,到底是郡主身边养出来的,果然出落的有所不同。即得皇上和太后如此青睐,本官自然义不容辞。县主来此,王爷不在,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只管提便是,本官定然尽全力相助。”
“县主有所不知,我与王爷关系亲厚,王爷贵为皇子,着实不敢以兄弟相称,却是肝胆相照!”他拱手朝上道。
宁姶自打知道昭桓胤屡次险遭暗杀,便十分厌恶这城内的各方人物。谁知道他们是不是阳奉阴违,当着你的面笑脸盈盈,转身过去,便面露阴险!
诶,他不是话少么,还说事事都要和昭桓胤相商,现在看来,这不是挺圆滑有主见的么?
不过像是这种官腔,只能判断一个人的部分品性,判断不出什么别的。
她手指蹭了蹭鼻子:“刚看了尊夫人的尸体,死相十分惨不忍睹。”
宁姶说完,眼神探视向他。
韩牧听后,举起茶杯,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他刮了刮茶叶,没有喝进去,将杯子放下,垂头说:“谁想家里会发生这种事情,何况我一个堂堂的知府。本官亦想一股脑地投入到对爱妻的怀念,可这偌大的梁州,王爷不在,本官是要撑起来的。”
“王爷在的时候,想来知府大人是不必如此劳碌的吧?”宁姶虽知道内情,还是随口一问。
韩大人回说:“县主有所不知,咱们王爷年少有为,这梁州城大小事宜,王爷他均有参与。圣上几次表扬梁州治理可做典范,本官这个做知府的真是愧不敢当啊。”
他挠了挠鼻下的胡须,笑说:“尤其是老百姓的生计,梁州的粮价、盐价是多年都没有上涨的。”
“那王爷是如何叫这些价格稳定的呢?”
韩牧一怔,又堆了一脸的笑:“姑娘即是来查案,不如到本官府上。”他看向房大人,“看房大人的样子,本官着实不忍施压。”
“房兄,听闻你与妻刘氏,成婚不久,她便搬到了偏落的院子。本官是过来人,虽是男人三妻四妾寻常,可妻就是妻。”
这话听得房相远一愣。他并没有多做理会,只应付式地点了下头。
韩牧转向宁姶,宁姶却挠了挠左眉说:“这两日太过劳累,今儿就不去知府大人的府上了,改日,改日吧。”
韩大人即意外,又有些失落,搞不清这位断案的县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
宁姶回到王府,见到管家就叫饿。
那文嬷嬷瞧见,直撇嘴。
待到吃食上了桌,宁姶一股脑地喝了一碗的小米粥,紧接着伸手就是一个大包子塞到嘴里!
葛管家看得直咽口水,眼角忍不住流出笑意。
“王爷打京都回来的时候就说过,说是他日后的王妃吃相极为喜庆,似一看,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宁姶听葛管家这么说,不好意思地将手里的包子放下,害羞地用帕子擦了擦嘴,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
“他真这么说?”
葛管家怕宁姶误会,急忙解释:“姑娘不要误会,王爷不是别的意思,是喜欢,是真的喜欢。王爷还说真希望能快点成亲,这样就不用自己一个人吃饭了。”
她原不是脸皮薄的,现下不知怎么了,一听这样竟脸红了。
她慢慢地拿起包子,揪了一口,放入口中,然后憨笑说:“哪有王妃吃饭吃的让人觉得喜庆的,怪丢人的,我还是收敛点儿吃吧。”
众人看着,皆偷笑了起来,尤其葛管家,看着她心里着实喜欢。
只是众人眼瞧她看似无事,谁知在夜深人静地时候,她竟躺在桓胤的床上,盖着他的被子,悄悄地在落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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