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将之前在陷阱里收获的那只雪兔提着后腿攥在手里,稍微走远了些。
她心里没有战胜雪隐豹的把握,但好在自己并不需要杀死它,只需要短暂地引开,然后快速脱身就好,然而即便如此她也依旧显得有些紧张。
不同于对人类这样高等智慧生命刻在基因序列和芯片里的了解,艾拉对野兽般完全依赖本能的生物有着根本上的排斥。
就像同类之间的斗争一样吗?虽然塞汀他们老取笑这可以称为幼稚的想法,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没错。
和作为辅助研究员而被开发的智慧特化型生化人塞汀有着本质上的差别,芯片写入艾拉基因中,强化的感知能力来自于这些人类赤手空拳很难战胜的野兽。
原始肌肉带来的力量,荷尔蒙中传递的信息,锐利的眼神和身上散发出的猎物死亡后的气味共同构成了野兽出色的针对于同类的感知。
而在艾拉的嗅觉感受器和中枢神经中,自己和这些野蛮的生物却传达出相似的信号,都是仅凭本能行动的野兽。
所以当她完全现身于视野中的一刹那,雪豹便瞳孔紧缩地望了过来。
她看起来很像在挑衅。
艾拉对雪隐豹的认知非常明确,在它的感知里自己一定充满了危险的信号,所以现在她达到了引诱掠食者的第一步,完全吸引了这家伙的注意力。
艾拉站起身躯让自己看起来比雪隐豹更加高大,但实际上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也就仅仅比完全站立后小山般的野兽高出一个头罢了。
雪隐豹从高处的裸岩上满含戒备地俯视着艾拉,在艾拉向后慢慢撤步示弱的同时跃下逼近,它大摇大摆地靠近,一副全然将艾拉的洞穴视为领地的姿态。
只有在近看时才会发现它真的比普通雪豹大很多,这或许也是魔法带来的效果。
艾拉划开雪兔柔软的腹部,鲜血凝固成块没有喷涌,但一人一兽的嗅觉里却多出了浓郁的血腥味,她看见雪隐豹慢慢伏下了前身,知道它已经进入了狩猎模式。
艾拉大幅度摇晃起手上的兔子,逐渐弥漫开的味道和有迹可循的残影代替自己吸引了这家伙的注意力,于是艾拉割下左腿抛向雪隐豹。
吃吧,艾拉散发出讯息。
雪隐豹没有动作,这让步般的行为并不能使它满足,发出猫科动物特有的威慑性低吼,面对眼前散发出危险气息的无毛猿猴,他并不在意眼前的食物,一心只想将其赶出领地。
艾拉知道这家伙在放弃与自己对峙之前是不会取食兔腿的,这么做的目的也仅仅是想通过雪隐豹的反应来推测它出现在这里的目的,进而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面对看起来比自己弱小得多且在不断示弱准备离开的对手,却不愿意轻易取食,也就是说它并不是因为饥饿而离开原来领地的,那么就否决了它是被其他生物赶出了原先的山洞这种情况,那它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艾拉看不懂雪隐豹的需求,一般来说野兽,尤其是猫科这一类领地意识很强的动物是不会游猎的,除非食物不够需要外出或扩张领地,否则猫科动物不会轻易迁离原先的住址,除非——
这只雪隐豹是因为发情期到来,需要寻找配偶才离开原先的洞穴的。如此一来就能解释它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凶暴了。
确定雪隐豹的目的和基本信息后,艾拉马上就制定了解决方案。
发情期的野兽会变得凶暴,由于大脑被荷尔蒙所支配,他们会比平时更加冲动和不计后果,但这同样代表他们会被本能所支配,理智降低下行动会变得简单可测。
艾拉只需要加强威慑力,展现出远超外表的攻击力,雪隐豹吃痛后很大概率会退走,如果它转而攻击艾拉,艾拉就会拼着两败俱伤也要教它好好做豹。
艾拉拿出肌肉男身上缴获的匕首,虽然薄铁片在一个多月的使用下远比它趁手,但锋利度比起打磨过的金属匕首还是差了许多,至于上面附加的血槽和繁杂的花纹,用于与雪隐豹这种肉厚的大型凶猛野兽搏斗,附带的杀伤力比较有限,就不计入考量了,反正她是断然不会考虑与这家伙进行消耗战的。
艾拉率先抛出手里显眼的半只兔子吸引雪隐豹的注意力,同一时间却悄悄将手里的钢针掷向它的右爪,恰好打断了雪隐豹准备发动的「雪隐」。
艾拉乘胜追击,在雪隐豹哀嚎的同时快速接近,朝着野兽脆弱的咽喉割去,却被它偏头躲过,转而被快速抬起的左爪划伤了右腿,一人一兽短兵相接后又各自向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
事情发展的很顺利,艾拉仅是付出了损失一根钢针和腿部轻微划伤的代价,而雪隐豹没占到好处,就在右爪被扎、脸部受伤的情况下快速离开了。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它似乎还顺走了那半只雪兔,毕竟送上嘴的食物,不要白不要。
解决了突如其来的麻烦,艾拉快速挖开逐渐掩埋住洞口的积雪,钻进了洞穴里。她刚把积雪重新盖上,喉咙就被抵上了一根尖锐的冰锥,她停下手上的动作,举起双手慢慢转身。
“所以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艾拉好整以暇地看着纳斯蒂,不知对方做了什么,沉重坚固的锁链被解开后随意放置在冰冷的地面上。
果然和她猜的一样,没有男人们的看守,纳斯蒂要解开锁链逃走非常轻松。这么说来,这个锁链果然有压制纳斯蒂能力的效果,否则不会挑两个弱者来押送纳斯蒂。
但如果这个猜测是对的,那么后面做的假设就得推翻,纳斯蒂并非没有自保能力,她完全可以在两个男人死后逃走。从当前已知的信息来看,纳斯蒂或许是雪原的原住民,她有充足的雪原生活经验保证自己不会被饿死。
那押送者隶属的组织又为何要派两个弱者来押送有逃脱和反杀能力的纳斯蒂?弃子吗,其中必然有更多的隐情。
想到这一层,艾拉反而更加镇静,她完全可以通过虚张声势争取到更多利益和宝贵的信息。
“虽然很感谢你赶走了雪隐豹,但鉴于你是长身人,我不得不这么做。”纳斯蒂的声音非常冷静。
长身人……人类吗,所以她所属的种族或者部落在和人类打仗?怪不得押送纳斯蒂的男人们看见躲藏的艾拉是人类后会松一口气。
纳斯蒂拿着的冰锥散发出的刺骨寒意让艾拉的颈部没了知觉,胸口的位置有液体流下的痒意混杂着黏腻感,艾拉知道那是冰锥刺破皮肤后流出的血液。
“等等,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艾拉的匕首和薄贴片被纳斯蒂取出踢远,只有藏在袖子里的钢针幸免于难,然而她却没办法赌是她的针先射中纳斯蒂,还是纳斯蒂的冰锥先将她割喉,只能通过讲话分散纳斯蒂的注意力。
“我要是知道你们和人类……长身人的关系,那为什么还要杀了同样是长身人的那两个男人救你?”
“谁知道呢?或许是你们自己内斗后打算嫁祸给我。”
猜对了一半,但艾拉和他们不是一伙的,不如说她和谁都不会是一伙的。她并不想参与进两方的战争,这些土著做什么都和她无关,她现在只想找到自己的飞行器,离开这里。
“那你觉得我为什么不要求你和我一起面对雪隐豹,或者拿你当诱饵?又为什么在明知道你可能杀我的情况下让你先进洞?”
“你不和我一起,不过是怕我在你战斗时偷袭,至于让我先进洞……或许你比较蠢吧。”
艾拉很想说,她一般将这种保护他人的行为称作善良,但鉴于架在脖子上的冰锥,她还是选择闭嘴。
感受到纳斯蒂有动摇的可能,她松了口气,说明自己由于无知而造成现状的意外可以作为突破点。
“不知道你们和长身人之间有什么恩怨,但是牵扯到不属于任何阵营的旅人未免有些过度了吧?”
“说的轻巧!你们长身人和雪精灵都是些骗子,说着停战,却还掳走我们的族人当奴隶。旅人!哼,我们萨普米联合王国缩减了三分之一的国土都还在被不断蚕食,而你们这些该死的入侵者却还冠冕堂皇地称自己为旅行者和冒险者!”
这一段信息在纳斯蒂的愤怒下像倒豆子一样被倒了出来,并没有什么涉及到两国争端的具体事项,料想应该属于常识的范畴,只是她或许没有想过会出现艾拉这种一问三不知的人。
艾拉分析起当前的局势,这个萨普米联合王国应该就是纳斯蒂的家乡,也是这片雪原的原住民,那么理所当然的,长身人和雪精灵应该属于外来者。
从纳斯蒂的反应来看,长身人和雪精灵在这片大陆上的行径就和强盗差不多,不,也许比那更加恶劣——长身人在将这片土地变为殖民地。
在地球上所有国家政府被地球联合议会收拢后,殖民主义就在人类的历史中渐渐销声匿迹了。
在那之后,人类的外交便在议会长的推动下开始以合作和贸易为主,但即便如此,仍有行使偏激手段遵循“弱肉强食”规则,要求议会消灭、殖民敌人的革命军存在。
这也是人类一直摆脱不了“好战种族”这一划分的原因,因为人类确实在探索星空的过程中挑起并扩大了诸多战争,即使有些时候他们也是无辜的受害者。
从“奴隶”还存在的情况来看,殖民纳斯蒂他们的长身人国家还处于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转化的过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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