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二·礼物

夏妮的一席话让奥利薇亚彻底没了睡意。往常奥利薇亚醒来就会开始研究魔法,但今天,她完全没有了读书的心思——那些丰富有趣的文字变得枯燥无味,神秘莫测的魔法彻底失去了吸引力。胡乱翻看几页后,奥利薇亚便心烦意乱地跑到楼下。她需要做点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为了庆祝奥利薇亚的生日,酒馆一整天都不会营业。看着空无一人的厅堂,她稍微静下了心。她的养护人埃维原本坐在角落里打瞌睡,看见奥利薇亚走到楼下,他面露惊讶,立马站了起来:“薇薇!你今天这么早就醒了?”

“夏妮刚才来了。”

“怪不得!毕竟今天是你的十二岁生日。”埃维心领神会,他看着奥利薇亚空空荡荡的身后,脸上不禁露出困惑的神色——他本以为会在那里看见夏妮,“她人呢?”

她挎着脸坐下:“已经走了。”

“走了?”卢德温从后厨走出来,把早饭摆到奥利薇亚面前,“我以为她今天一整天都会和我们待在一起!我还特地准备了她最喜欢的羊肠,可惜。”

卢德温这句话加重了奥利薇亚心中的怨气。她把眼前的煎蛋想象成夏妮,狠狠地用叉子把它们叉碎:“她说她有事情。”模仿着夏妮的腔调,奥利薇亚怪模怪样地拖长音,“非——常——重——要——的事情。”

“既然她这么说,那肯定有非走不可的理由。”奥利薇亚很少闹小孩子脾气,这副任性的模样着实难得,埃维忍不住笑起来,他一边安抚,一边从角落拿出了一个细长的盒子,“别烦恼了,看看这是什么?”

有夏妮的宝石在前,奥利薇亚觉得自己收到什么礼物都不算稀奇。但在看清盒子的形状后,她又一次浮想联翩,脸上忍不住露出惊喜的笑容:“这是……?”

“我和卢德温为你准备的生日礼物,”埃维微笑,将盒子放到奥利薇亚的面前,“生日快乐,奥利薇亚!”

这个盒子比奥利薇亚本人还要高,这种又细又长的物品,她只能想到一种东西。奥利薇亚太激动了,险些打翻餐具。她屏住呼吸,身体前倾,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难道真是她想象中的礼物吗?她的心跳越来越快,手掌甚至冒出了一层冷汗,他们是怎么给她弄到的?它到底长什么样子?她会和它契合吗?会不会是她想错了?她做着深呼吸,抬头看向笑容满面的埃维和卢德温,在他们的注视中,她下定决心,缓缓地打开了盒子。

如奥利薇亚所想,里面是一根被仔细包裹的法杖。

法杖是魔法师最重要的东西,就像剑之于骑士,冠冕之于王。奥利薇亚阅读过法杖的历史,描绘过法杖的模样,也研究过法杖的结构。所有魔法学徒只有得到法杖后才能自称魔法师,而功成名就的魔法师更有一根与之相配的、独一无二的法杖。奥利薇亚渴望法杖已久,她以为自己要多年以后才能得到它——她没想到命运中最重要的东西会如此迅速地来到自己面前。一根法杖!一根独属于她自己的法杖!

埃维和卢德温送给她的法杖是由松木制成的实木杖,全身漆黑,长度约有一米六,和奥利薇亚的身高相似;杖身纤细,刚好可以被她的手掌握住。法杖的尖端呈新月状,中间镶嵌着一颗紫色的月光石,自然状态下也能闪烁出微弱的光泽。奥利薇亚将它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又把法杖从盒子中取出,抱在怀里仔仔细细地观察起来。

反复确认之后,奥利薇亚惊讶地叫道:“这是精灵的工艺!”

埃维和卢德温相视一笑,卢德温说:“她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懂行呢。”

“你已经十二岁,是时候拥有自己的法杖了。”埃维笑着回答她,“没错,是精灵制作的,我托人从心脏之地带来。算不上最好的杖子,但你现在用刚刚好。”

“心脏之地?”奥利薇亚又吃了一惊,今天她收到的惊喜实在太多了,这就是十二岁的感觉吗?她有些头晕目眩,“你怎么能从心脏之地……那里很远!”

心脏之地是瓦伦提亚斯王国的首都,也是她母父遭到杀害的地方。对奥利薇亚来说,那是一个遥远的、危险的城市。她无法想象要费多少力气,才能从心脏之地将法杖毫发无伤地带回阿卡。

“我们有一些人脉,”卢德温双手抱胸,斜靠在墙面上,“不过,拿到它过程的确很曲折。”

奥利薇亚诚心地道谢,她更用力地抱紧法杖:“谢谢你们。”

“何必说谢谢?这本来就是你应得的东西。”埃维向她示意,“不知道法杖能否和你完全契合,先试试看。”

第一次使用法杖,奥利薇亚紧张极了。她闭上眼睛,左手握住魔杖,静心感受着体内的魔力与法杖中的魔纹逐渐融合。等她再度睁开眼时,法杖几乎已经成了她四肢的一部分,与她的精神融为一体。魔力在杖尖聚集,一道漂亮的光泽迅速飞跃出去,瞬间将堆在角落里的酒桶全部击碎。木桶碎片飞溅到了周围,残余的酒渣渗进地板,留下一大片深色的印迹。

“漂亮!”卢德温赞叹,“可惜我的酒桶,已经用了好几年了。”

“对不起。”看着满地狼藉,奥利薇亚尴尬地抓了抓脸颊,但她心中爽快不已,恨不得再扔几道魔法,把能击碎的东西全部破坏掉,向所有人展示自己的力量。

“没关系。”埃维拍了拍她的脑袋,“作为初学者,你真的非常厉害。我知道你现在很激动,但我建议稍作休息——以免我们这家小酒馆被你炸得灰飞烟灭。”

这天中午,埃维和卢德温准备了丰富的午餐,全都是奥利薇亚喜欢的食物:香煎小牛排、黑椒土豆泥、香草鱼片、洋葱汤、山羊奶酪、姜汁面包,以及一大锅混合了胡萝卜、土豆、蘑菇、辣椒等蔬菜的炖肉。晚上三个人又合力做了一个酸甜口味的柠檬蛋糕,还在酒馆外放了一大堆的烟花——每个魔法师都喜欢烟花。这几乎是完美的一天,只可惜夏妮不在场。

每当奥利薇亚想起夏妮,她脸上的笑容就会消失片刻。她心情极好,已经没有心思去细想夏妮说的那些话。但夏妮急匆匆的道别还是让奥利薇亚困惑:她究竟有什么事这样匆匆地道别?可她根本没有时间深入思考这个问题,一等埃维和卢德温出现,她就得放下疑问,把笑容挂上,将注意力集中到他们身上。她不希望他们知晓自己的心事,然而忧郁的阴影始终蒙在她的脸上。

闹了一整天后,奥利薇亚终于犯困了。正等她要上楼的时候,埃维突然喊住了她:“薇薇,等一等,我们有话要和你说。”

埃维神色凝重,奥利薇亚吃了一惊:“怎么了?”

她重新坐下,面对埃维和卢德温。这两人脸色阴郁忧愁,仿佛在进行审判。奥利薇亚在座位上不安地动来动去,试图摆脱这令她感到奇怪的氛围。他们要说什么?为什么突然变了脸色?她困惑不已。

“你已经十二岁了,”埃维斟酌着开口,“是时候决定你的未来了。”

未来?奥利薇亚满腹狐疑:“什么意思?”

“我们知道你在阿卡待得不快乐,我们也知道不能一直东躲西藏地生活。”两个中年男性相互对视一眼,“只是我们一直不知道应该什么时候带你离开。”

奥利薇亚立刻领会了埃维的意思,她瞪大眼睛,大叫道:“难道我们要走了?”离开阿卡,她的梦想难道终于要实现了?!

“我们还没决定,但是阿卡已经不适合我们留在这里了。”

“什么意思?”奥利薇亚不解,“你们想离开阿卡,但是你们不知道去哪里?”

“供我们选择的地点并不多。”埃维双手搭在脸前,他要表达的意思显然和奥利薇亚以为的并不相同,“你必须明白,奥利薇亚,你的母父生前是瓦伦提亚斯最声名显赫的两个人,他们为国王尽忠竭力,在国内国外都树立了太多的敌人;等国王榨干了他们的价值后,便将他们抛弃,让他们惨死。如果那些人知道他们的孩子——也就是你还活着,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所以我们必须去一个足够偏僻的地方,偏僻到那里的人根本不认识你的母父,偏僻到那里的人根本猜不出你是他们的孩子。这也是我们选择阿卡的原因,我们必须保护你!是的,现在我们打算离开阿卡,但不是带你出门长见识,不是让你领会世界的广阔,而是搬去另外一个足够安全的小村子。我们在阿卡待得太久了,我担心这里已经无法当作你的庇护所。”

埃维一连串的话语险些砸得奥利薇亚昏厥。一切太过荒唐,她只能通过尖叫表达自己的不满——她也的确这么做了。女孩尖细的叫声仿佛要划破所有人的皮肉:“难道我们要这么逃亡一辈子?!难道你们要让我的一生都被囚禁在世界的角落里吗?你们不能这么做!”

“除非哪天你拥有了自保能力。”

“难道现在还不够吗?”奥利薇亚的脸因为激动的情绪涨得通红,像一颗黏糊糊的番茄,随时会被捏爆变成酱汁。夏妮的话又一次回荡在她耳边,他们只是想困住你!“你说过,我甚至比一些大人都更加强大!我完全可以保护好自己。”

“完全不够。你要对付贵族,对付国王,对付他们的骑士,对付他们的军队,甚至你要对付整个世界。你根本没做好准备。”埃维努力保持冷静,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更加缓和一些,“奥利薇亚,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

卢德温突然出声打断了他们剑拔弩张的对峙:“有人来了。”

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三个人还是不约而同地闭上嘴,把注意力放在了门外。在沉默中,马匹尖锐的嘶鸣和盔甲的摩擦碰撞声穿过酒馆的大门,在寂静的酒馆里回荡——不知何时,有人来到了酒馆面前,而且不止一个人。很快,其中一人跳下马,脚步轻快地走到门前,敲响了大门。

“谁?”埃维警觉地走到门边,他用眼神示意奥利薇亚和卢德温上楼,“今天不营业,请回吧。”

答话的是个男人:“我们行了很久的路了,难道不给我们一个休息的地方吗?”

这个声音让埃维脸色大变。在奥利薇亚的记忆中,他似乎从来没有这样惊慌失措过。埃维在慌乱中努力保持声音的镇定,他朗声质问道:“你是谁?难道不是阿卡的村民吗?”

那人没有立即回话,直等到门后的埃维流下冷汗,警觉的卢德温抽剑出鞘,愤怒的奥利薇亚被恐惧支配,陌生人才慢悠悠地开口道:“我们是王国驻军。奥尔华兹,开门,别害怕,我是你的老朋友,不是你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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