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客栈的路上，吉玠为两人解释何为秋宴。
乡试在即，各镇的考生会提前一个月，聚到这状元楼来参加这秋宴，与其他考生吟诗作对、交流经验的同时沾沾这五十年前的状元喜气。
这一次的秋宴就在三天后。
“这状元也是这清水镇上的吗？”温辞一天听到了几次这位令人尊重的状元名声，好奇达到了巅峰。
“不是，他是凤凰山中一个村子里的人，那村离清水镇还隔了两个村。我在他的留下的手稿中看到过，好像是叫鸡窝村。”
“鸡窝村？吉兄此言当真？”
“自然，这简直忘不掉，鸡窝里飞出只金凤凰，状元楼里有面墙上还有这句话呢，你们可以去找找。”吉玠连忙道。
“鸡窝村现在在何处呢？”温辞道。
“不知道，我想想，我第一次参加乡试时，是九年前了，当时认识了一个屡试屡落的老兄，姓白，他就是鸡窝村的，但我第二次就没见到他了，他考了三十年，一次都没考中，也许是认命了，放弃了吧。”吉玠说到放弃，竟然还有些隐隐的羡慕。
他接着道：“有些奇怪的是，我三年前上山寻他，想与之谈心疏解心中的郁闷，按照他给我描述的路线走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儿就只有一片坟地，有些瘆人，我便只好回来了。”
“阴气蔽日，厉鬼盘桓，却放过了一个误入的凡人，当真有趣。”温辞心道。
此话自然是不能说的，于是温辞换了个话题“三日后的秋宴，吉兄也要参加吗？”
“我…便不去了。”
原来，参加这春宴需要一两银子。
“日日住在这状元楼边上，便是沾喜气，要考上早就考上了，何苦蹉跎至今。”吉玠苦笑。
“靠山山倒，靠人人亡，这年头，神仙自己都靠不住，还是得靠自己。哈哈哈。”温辞道。
“温兄懂我。”
……
转角便到了状元楼，温辞道“我们到了，那就告辞了，预祝吉兄此次秋闱高中，玉宫折桂。”
“借温兄吉言，告辞了。对了，多谢温兄今日救我于水火，过几日，待我娘子病好，我便来邀二位到寒舍吃杯酒，到时莫要推辞。”
“好说，好说。”温辞道。
吉玠拉了拉背上的背篼，步履轻松的离开。
“你们去哪了，我跟瑶香到处都找不见人。”两人还未踏进客栈的门，莫执的声音就传出来了，他又换回了男装。
“今日街上热闹，出去走了走。”温辞回道。
莫执从二楼跳了下来，一下跃到温辞面前，“我记得温兄不是这么喜欢热闹的人吧。”
“是我想去，有什么问题吗？”柳原面色淡淡的反问，周围的空气却一下冷了下来。
“没问题，没问题。”莫执愣住了，讪讪道。
下一秒，莫执手疾眼快的的把温辞拉到离柳原最远的墙角，“我怎么感觉他跟今天刚遇见的时候不一样了？那股可怜劲完全看不见了？”
温辞抬起头看着莫执身后的墙，鸡窝里飞出金凤凰，八个烫金大字就这么镌刻在墙壁上。
下面还有人跟风又将这八个字誊抄了一遍，不，是一遍又一遍，字迹不同，笔墨有异，不是同一个人。
有一排誊抄拍寻得整整齐齐的红色字迹被莫执遮挡了大半。
“没有吧，我觉得他人还挺可怜的，你的错觉了。”温辞漫不经心的回道。
“莫兄，你看身后。”温辞指着他道。
莫执汗毛竖立，“温兄，我胆子小，你别吓我，那鬼是不是在我身后？”
温辞还没来得及回答，莫执一溜烟跑到他身后，抓着他的胳膊，露出一双眼睛看向自己原来站的地方。
什么都没有，就只是一面普普通通的墙，有人提笔写了几行字而已。
柳原走了过来。
“这十行字是同一人写的。”
“ 何以见得？这几行字无论从笔力还是结构来说，都不甚相同。”莫执疑惑，他原是乐师，整日同乐谱打交道，自是分辨不出其中的奥秘。
“字如其人，其实不然，它最能体现的是一个人的心境，一个人若是刻意掩饰，自是分辨不出，但执笔的人没有想掩饰，他提笔的心境发生了变化，但习惯却是没变的。”柳原道。
“这里的每句话写完后，皆是顺手落下一点作结，我若是没猜错，这个人第一次写的是这一行。”温辞上前蹲了下来，用手指向墙角的最后一行字，这行字是十行中写的最有笔力，虽然张狂却直给人飘逸之感，往上走，笔力一行不如一行，还多了束缚之感，越发潦草，直至最后一行，还可以看出几分愤恨不甘，这根本不像是出自一人之手。
“我知道了，但他为何从最上面开始写，明明站着写最舒适，写出来便是极好的，但他偏要从最下面往上写，难写的地方他有耐心一笔一划写出最好，在最容易的地方他反倒失了耐心，这才写了十行，却越写越潦草，这人当真奇怪，又缺耐心。”莫执道。
“写的最好，是因为即使趴在地上，心中无畏阔达，落笔自然自由；写的最差，是因为哪怕站着，心如槁木和畏惧，提笔便失了这意气。”柳意道。
“可是一夕之间，一个人的心境怎么可能发生这么大的变化？”莫执道。
“其实一念成神，一念入魔，朝夕而变也是有的。”温辞站起，缓缓而道，“但这十行字的落下，可是花了他三十年呢。”
“三十年？你是说这人科考考了三十年还没考中，这，何苦执着于此，有这份心力，说不定换个方向早就成功了。”莫执叹息道。
“执念两字，谁又说得清楚呢。”温辞附和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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