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披银色狐裘的人轻轻将肩头的浮雪弹下,搓着手环视了一下盖着单薄被子的阿九,被角的一头落在青石地上,阿九侧着身子,和着衣服缩成一团,露了大半个柔弱的脊背。
拓拔岚双手相合,搓着热气走了过去,他捡起青石地上的被角,那被子冰凉如水,没有丝毫温暖,他本想给她盖在身上,无意中碰到她如冰窖一般的脸,凉的有些渗人。
他又摸了摸她的手,如同摸到一块冰雕。
她呼吸孱弱,胸口此起彼伏,似有呼吸不畅,身子又不停的哆嗦,咳喘声细弱无力,却又咳的那么卖力,似乎要将心也咳出一般。
他觉得不太对劲,用自己的额头顶了顶她的,滚烫滚烫的如热水一般,将他的寒冷尽数击退。
拓拔岚唤了唤她的名字,她没有反应,只是稀里糊涂一个劲儿的叫着娘。
拓拔岚惊慌的解下狐裘披风盖在她身上,一个打横将她抱起,转眼,匆匆消失在这夜风雪之间。
这一夜的雪,足足积了三尺之厚。
太子寝宫烛光微微,人影攒动。
拓跋岚亲自给阿九用温水擦拭额头降温,奴仆们也忙着炖膳,煎药。
他用一块白色的毛巾,一寸一寸的擦着她的胳膊,看到那一小片细密的红斑,怔住了,他又拉开她的另一只胳膊,同样也有这样的红斑,细密的如牛毛,他好奇极了,想了想,又将她背上的衣裳轻轻撩起,参差不齐的红斑像幅水墨画晕染了她红润的肌肤。
他震惊极了,这些红斑不但脸上有,就连身上也有,密密麻麻的十分骇人。
他忙宣来太医询问,这才知晓这种红斑是一种西域奇毒——冰狼花毒斑。
太医也很震惊,第一次见中了此毒,却能活到现在,也实为罕见,即便如此,她也最多只能活五年。
问过后又不肯让他人知道,便用银倆封住了太医的口。
这些天,阿九一直昏睡着,拓拔岚仔细的在她身边呵护着,不让任何闲人靠近。
第五天,阿九终于在拓跋岚的精心照顾下醒来,发现衣裳被换成了干净的,身子下是温软的床榻,干净馨香,暖暖的阳光照射进屋里,她笑了笑,以为自己进了天堂。
正要起身,忽然看到案几一角的黄花梨椅上小寐着一个人,那人微垂着头,用手撑着脸,另一只手里还握着羊毛笔,笔在白纸上留下一个浓厚的墨点,显然是太困了睡着后留下的。
这场景她也极为熟悉,在仇池山上,以前的拓拔岚经常保持这个姿势睡着,她总会过去逗弄他一番,给他脸上画个小黑点,打个叉叉。那都是陈年旧事了,往事不可追忆,她恍然明白过来,这哪里是什么天堂,只是太子寝宫而已。
她起了身子,踩在冰凉的地上,刺骨的凉,一时间没有站好,靠了靠椅子,发出刺耳的刮地声。
拓拔岚被惊醒,看着阿九狼狈单薄的样子道,“醒了就不要乱跑,你的身子虚弱的很,等养好病后留在我大魏宫中吧,以前的事一笔勾销。”
阿九瞪了他一眼,又退回到床边坐着。
“我以向父皇禀明,父皇爱惜人才,不舍杀你,你若为我大魏效力,荣华富贵享受不尽。”拓拔岚说。
“不要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我这辈子也不会为你魏国做事,你还是死心吧。”阿九说。
“我大魏有什么不好?你是忘不了你的三殿下吧,放心好了,他很快就会来找你了。”
“你说什么?殿下要来?他的伤好了?”阿九一阵欣喜,知道了赫连定平安无事,定是红胡子起了作用,如此看来这拓跋岚还算信守承诺。
“赫连定出使魏国,与我们签订和平条约,还要用三千匹良马将你赎回,对你可真是用情至深啊,我就是想不通,你又不是倾国倾城,有什么资本让他这样为你付出?”拓拔岚斜倪了她一眼。
阿九脸上挂满了感动,呢喃了一句,“殿下他真的要赎我回去?”心里又一想,“不行,不能让他来。”
“你这般在意他?恐怕他未踏进我大魏皇宫的大门就已尸横荒野了。”拓跋岚冷笑道。
“什么意思?你敢杀来使?不怕遭到天下人的耻笑吗?”阿九怒斥。
“耻笑?这以后都是大魏的天下了,哪来什么耻笑。不想他死,也不是不可以,你若愿意留在魏国,他便平安无事。”
“卑鄙。”
“你可以选择再和我做笔交易,你不是很在意你的殿下吗?怎么这时候不敢答应了?想必国师已有所行动了吧。”拓拔岚冷漠的脸上多了一丝冷嘲。
“国师?”阿九听到国师二字,有些惊恐,国师的手段她不是没见过,只怕赫连定出使魏国,也在国师的算计之中,此途凶险啊。
眼下她若不答应拓拔岚,又能怎样呢?拓拔岚能将红胡子送回夏国,说明他还是可以再相信一次。
想到这里,她心不甘情不愿的说,“只要,你能保全殿下,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
“我要你心甘情愿的留在我魏国。”
阿九没有说话,点了点头,面对拓拔岚的要求她妥协了。
阿九在太子府上养病,此事賀贵妃早有耳闻,贵妃喝了阿九给的方子,也不知是瘊子起了作用,还是药方开的好,身体大好,头疾也逐渐好转,便派了顺成公公给阿九送了些点心,聊表谢意。
只有阿九心里清楚,哪里是什么瘊子起了作用,那副方子是她临走时洛笙放在锦囊里交给她的,说她在必要的时候可以用上,果不其然这就派上用场了。至于那瘊子,放没放进药里,她不知道,但她知道那“瘊子”是顺成公公胡乱找个东西保她命的。
平日里,顺成公公专为贵妃娘娘办事,怎就会无顾帮了她一把,这葫芦里卖的药她猜不透,不管怎样,她都要好好谢谢公公。
顺成公公也是爽快人,只道了句,“这一切都是太子所为,奴家只是听命而已。”全然已揭开了迷雾真相。
阿九明白,是太子暗箱操作救了她一命,不,是两命。
为何太子总会救她,让她十分费解。
近些日子,宫女们把阿九传疯了,从假道姑到夏国白马军师,把她快传成活神仙了,还有一些人竟然去拜访她,希望给他们赐些良药治病,弄的阿九苦笑不得。
宫女们还传言太子的病似有好转迹象,他最近很少削宫女们的青丝了,对于靠近他的人,也没有过多理睬,这让宫女们戒备的心放轻松了很多。
临近过年,刚飘过一场大雪,路上白茫茫的,使臣赫连定到魏国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百姓们一路迎接,希望“和平条约”能够签订,让他们过个安心的好年。
赫连定带着他的三千匹良马刚一入宫,这宫中又传来第二道好消息。
仇池国有意归降大魏,还主动让倾城倾国貌美如花的玉川郡主来和亲了。
大魏国真是喜上加喜,走了红运。
据说,仇池郡主杨玉川前来和亲,还是三皇子的娘亲蓝夫人扇风点火让拓跋云答应的,蓝夫人是除了賀贵妃以外,皇上身边最亲近的人,她曾经也是受过万千宠爱的,后来因为做错了事,被降了辈份,因此影响了三皇子拓拔尚的前程。
蓝夫人在皇上耳边吹了吹风,说太子之症因为七年前那仇池女子所为,若能与太子和亲,一是对魏国多有帮助,二是若与太子圆房,便可将太子不笑之症治好,岂不是一举两得。皇上便被蓝夫人的风给吹动了,耳根子一软,不但答应了仇池国的和亲,也未怪罪当年仇池判降宋国之事。
仇池国当年归降了大魏,后来在山上发生了一场政变后,又归降了宋国,这让拓跋云十分痛恨,由于宋国实力强大,做了仇池的后盾,一时间,也不敢妄动仇池分毫。这次仇池主动归降,考虑到仇池特殊的地理位置,得仇池者,得天下势。这也是拓跋云答应归降的原因之一。
拓拔岚听闻仇池国的郡主杨玉川要嫁到魏国来,又开始犯了疯病,一个小宫女不小心将茶盏碰翻在他身上,转眼那青丝就被削去大半,还被踹出老远。
这皇宫里又炸成了一锅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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