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挂中天,夜色深沉。
拓拔岚迫不及待的换上夜行衣,用黑布蒙上面,借着夜幕的幽暗,飞檐走壁在高墙绿瓦之间,从国师府的前院到后院侦察了半天,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他还不死心,总觉得阿九不会被关在地牢里,可能会被藏在一个更隐秘的地方。
阿九如果失踪了,很可能“和平条约”会成为另一个战争的导火索,若两国开战,接下来的事情都难以想象。这个对国师最为有利,他一直主张战争,主张与夏为敌。
还有一个更加强烈的愿望,就是他本人不希望阿九出事,他很需要她。这种需要,或许是身体上的一种吸引,也可能是心理上的一种安慰。
再或者说,每次看到阿九,他总会想起阿桃,尤其是阿九那双眼睛像极了阿桃,总能让他神思错乱。
多年来,他想清楚了一些事情,比如“阿桃跳崖,畏罪自杀”听起来多么的冠冕堂皇,可在心底埋藏的却不是恨,而是深深的思念。
他总在想,阿九丑了点,也不可能是阿桃,但情不自禁的又想把阿九当作阿桃。阿九失踪了,他整颗心空空的,被掏干净一样,他还有些妒忌,特别是阿九对赫连定那么衷心不二,这种大气禀然的气度竟然让他感动和嫉妒。
拓拔岚将前后两院翻了几遍,就连犄角旮旯也查看过了,没有阿九的影子,就在他怀疑到底是不是国师掳走阿九的时候,他忽然看见一个人影朝着花园深处走去,拓拔岚慌忙跟了过去,那人一闪便没了。
眼前,只有一扇石门,非常隐蔽,他用剑鞘扣了扣,石门自动开启,拓拔岚想都没想便进去了,石门又合上,这是一条密道暗室,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他顺着石门摸了摸,找不到开门的机关,他从袖里掏出火石,本想燃亮油灯,却不知扳住了什么东西,只觉寒气袭身,令人发憷。
地上裂出一条缝来,他倏地掉了进去,这是一个比暗室更黑的地方,没有一点光线,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里面的空气污浊,腐臭,像是尸体腐烂的味道。
很显然,这里面死过人,拓拔岚摔下去后,头蒙蒙的,尚有一丝知觉,待他慢慢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晌午。
拓拔岚发出求救信号,没有人理他,歇息了一会儿,他大声吼道,“国师,我知道是你故意把我引到这里的,你到底想怎样,现身吧。”
拓拔岚一连说了几遍,潮湿的墙壁上传来他颤颤的的回音。
“哈哈哈……”从上面传来了国师的笑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没想到你自己闯进来了,这就怪不得别人,你慢慢在这里等死吧。”
“国师,我来你这里,我父皇知道的,父皇见我不回,过不了多久便会派人来搜你这里的,如果你现在放我出去,还来得及,我决不会提及你半个字。”
“呵呵,如今你已落入我手,哪里有放虎归山的道理。即便是皇上来查,也查不出什么根底,皇上一直偏爱三皇子的,只是因了他母亲的事有才有所介怀,如今你困在这里,将死之人,大势已去,三皇子必定要坐上王位的。”
“国师,我们魏国立储有个规矩,‘长幼有序’,不管我是否是父皇偏爱之人,这太子之位也是我的,就算我死了,也会传给二弟,而不是三弟,你要搞清楚。”
“你放心好了,这些障碍,我会一一扫清的。用不了多久,风儿就会登基,这天下也会改姓的,只可惜,你看不到那天了。”
“你说什么?改姓?……你绝不是寇谦之道长,你到底是什么人?寇谦之道长虽然信奉道教,与我三观不合,但他对父王忠贞不二,绝对不会做出于国家不利的事情。”拓拔岚拧紧了眉头,若不是这里漆黑一片,便可以看到他的身子颤颤巍巍,如临大病。
“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这里马上会被注满了水,你可以好好想一下还有什么遗愿没有做的,或许我会帮帮你。”
国师说完,拓拔岚真的感到从四面八方涌进来的水,冰冷冷的漫湿了他的靴袜,他扶着潮湿的岩壁慢慢挪动步子,试图找个缺口,他一面寻找一面问道,“既然如此,我想问一件事,阿九是否在国师这里?”
“不在。”
“当真?”
“死到临头还惦念别人,对女人动情,不像你拓拔岚的作风啊。”
……
拓拔岚的心里七上八下的,阿九不在他这里,能在哪里?但现在的情况来看,国师已没有必要欺骗了,他正想着,听到上方有弟子来报,“师父,有人非要见你。”
只听国师语气一变,呵斥道,“不懂规矩。”
一顿又言,语气缓和一些,“……我们走。”
拓跋岚竖着耳朵贴着湿漉漉的墙壁,隐约听到一阵窸窸窣窣关闭石门的声音,之后整个地窖里又恢复了可怕的寂静,静的都能听到自己心脏砰砰乱跳的声音,他知道国师已经走了,他又陷入了疲惫的深思之中。
睁眼看不见阳光,低头仍旧是一抹漆黑,睁眼与闭眼仿佛已在死亡空间,每刻时间都像被巨蟒舌怪侵吞下去,一点点让人的意念走向最极致的恐惧。
忽然,拓跋岚听到咕咕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出寒彻瘆人的液体,侵蚀着拓跋岚最脆弱的神经,最先感到脚底透骨的寒凉,仿佛整个人立在刀尖上被凌迟着,痛苦万分。
这地窖的空间很逼仄,他摸着墙壁向一个方向慢慢移动,试图寻找一个出口,转了几圈,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最糟糕的是,这阴暗的墙壁很光滑,能抠下一块松软如糕点的泥巴,泥巴上长有苔藓,但他看不到,凭着直觉能感觉到这是一个圆形的“水牢”,或者说这里是一个八尺见方的水井,经过了改造成为水牢。
一阵抑郁袭上心头,轻轻叹息道,“哎,不知这里枉死过多少人,下一个又会是谁?”
他将手使劲往高处摸,看能不能有让人攀附的东西,也好避免自己过早被水浸泡,他扒拉下来的仍旧是粘黏的泥土,除此以外,别无它物。
拓跋岚不死心,他怎么能这样死掉?阿九下落不明,母妃还等着他回去,如果他这样死了,还不知母妃会如何呢?再说了,国师不除,他怎能甘心先死?
然而,想这些都没有用了,很快,冰冷的水浸没了他腰膝,直扑胸前,钻心刻骨的凌冽将心冻结,思想也变得迟钝,身躯麻木,四肢僵硬,只能干巴巴的等着永无止境的浸泡。
人的一生十分短暂,今天你开心的笑着,或许明天迎来的就是一场悲戚的离别,这一刻还在温柔的怀抱之中,下一刻就得面临死亡的恐惧。
人就是这样子的,世事无常。
……
“玉川已在此恭候国师多时了,国师别来无恙啊。”玉川见到国师,忙行了一礼。
国师有些惊讶,捋了捋白须,不悦道,“郡主不避嫌言,来此有何贵干?”
玉川看了看国师左右,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国师心知肚明,屏退左右,轻抖拂尘道,“郡主实在不该来此,有什么重要的事用信鸽传递便可,郡主亲自来前来,会惹他人非议,还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国师,我们相识有十年了吧,这十年来,我一直为国师传递仇池信息,这一次我必须亲自前来,因为我知道太子殿下在国师这里,他是我和亲的夫婿,我来就是向国师要人的,还望国师看我父王的薄面,看我传递消息的份上,将太子殿下交还与我。”
“你怎么知道人在我这里?我说没有呢?”国师脸色一沉。
“我刚去过贵妃娘娘那里,娘娘告诉我太子殿下去了国师府,太子一夜未归,皇上已经知晓,若国师迟迟不肯放人,很快皇上的人马也会来这里搜的,国师不如给我一个人情,将太子交给我,也好免去国师的嫌疑。”
“太子是来过我这里,但他很早就离开了,如果皇上对贫道不信任,府上府下尽管来搜好了。”
国师弹了弹拂尘,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而后压低声音道,“贫道也提醒提醒郡主,郡主莫要站错了队,郡主最终的目的是要坐上皇后的位置,将来三皇子坐了皇位,郡主的皇后之位还会远吗?”
玉川听到“皇后”二字,心微微颤抖了一下,皇后之位对她来说固然吸引,但要她放弃拓跋岚是万万不能的,她叹了口气道,“我今天必须把拓跋岚带走,如果国师不肯放人,就别怪我把当年西域之事说了出去,到时候你这个国师还坐的长久么?”
“你,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国师气的吹鼻子瞪眼睛,紧紧掐着玉川的脖子恐吓道。
“我,我信,但,但只要我死了,国,师的秘密就无人知道了吗?”
国师将手放开,让玉川继续说下去。
“你错了,还有人会知道的,虽然,七年前仇池政变,是你帮助我父王登上王座,但我父王也帮你摆平了不少事情,还暗中给你传递不少情报,如果你杀了我,你就会失去这些情报,还会失去我父王这靠山,更会失去,失去你想当帝王的机会。”玉川蠕蠕道。
“你非死不可。”国师将玉川推倒在地,哗啦一声抽出佩剑喝到,“你一个小小郡主,竟然知道我这么多事,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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